高媛急忙站在了王大嫂后面,其他的人看她这般,便知道了该怎么排队,一个个地按照自己的分工,老老实实地依次站在后面。队伍虽然排的歪歪扭扭,好歹也是一队。时家妇人看了高媛一眼,说了句“跟我来”,便仰着头走在了前面。
王大嫂还在发愣,高媛在背后捅了捅她,低声提醒道:“跟上。”
王大嫂这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立刻迈开步子跟在了时家妇人的后面。其余人挨着低头跟上,对闪在一边的说闲话妇人看都不敢看一眼,生怕自己也被赶回家去。
等她们进了门,就有看门的婆子把门咣当一声关上落了锁,还冲着那个尚在傻站着的妇人呸了一声。
谁都顾不上想那个被赶回去的妇人回家之后如何跟家里公婆交代,她们都是第一次进入时老太爷的家,忍不住偷偷地四处乱瞅,时不时忍不住低声感叹一声房屋的高大。
那领头的时家妇人脾气突然变得好了,也不呵斥这些人,还把脚步放的慢一些,好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好瞅瞅看看。高媛理解这种低调的炫耀心理,见那房子也不过就是最普通的砖瓦盖的,对于曾经逛过许多皇家园林的她来说,真的没有任何吸引力。
她便默不作声地跟在王大嫂身后,瞥了两眼之后,专心走路。只有在路过几丛迎春花的时候才略略地放慢了脚步欣赏。那些妇人们更是连声赞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领头的时家妇人就高傲地答道:“这是迎春花,开花最早,是我们家二老爷特地从外头买来孝敬老太爷的。这花可不好养,也就是我们时家,换个人家也养不起这么几大丛。”
高媛牵了牵嘴角,提醒自己莫要笑出来,就是笑,也要让人家以为自己是羡慕的笑,嫉妒的笑,赞赏的笑。
虽然自己是个种田渣,可这迎春花在很多公园和小区都是杂草般的存在,插根枝条就能活的主儿,到了这里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高大上的所在,着实让人接受不能。
再说,这迎春花就寥寥几朵,一看就知道是没养好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便耐心地等着大家赞叹完,然后才继续前行。幸好路途不长,周围也不过就是几栋房子,给这些农妇们赞叹的目标不多,否则依着这位时家妇人的爱炫程度,还不知道她们要在路上耽搁多久。
时家妇人直接把她们带到了一个院子里,一看就知道是厨房,透着准备宴席时独有的忙碌和喧闹。妇人直接派她们按照刚才的分工去干活儿,每一组有一个干粗活的婆子负责。
负责烧火的粗使婆子就是王大嫂的娘家嫂子,有熟人好办事,态度很是和蔼,看在王大嫂的面子上,对她也不错。
高媛就老老实实地搬了个小板凳在灶下烧火。时家家大业大,厨房自然也不小,为了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还特地在院子里搭了几个棚子垒了几个灶台。她们这些帮工的是没有资格进入厨房的,只在外面这些临时搭建起来的灶台负责帮忙。这些灶台准备的也不是什么精致菜肴,最精致的大菜是在厨房里预备的,有专人负责。别说她们这些帮工的了,就连王大嫂的娘家嫂子这样的粗使婆子也没有资格插手。
大家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只是在看着进出厨房的人时,带出些羡慕和敬畏来。而那些能够自由进出厨房的人,头也不自觉地昂着,脸上带着傲气,出了院门之后却立刻垂下头去,把手里的饭菜仔细平稳地端着,小步急速而行,到了宴客的地方,去羡慕和敬畏别人。传菜的人只能到达宴客厅门口,再由在里面伺候的人接手。而在宴客厅里伺候的人中,又把人分成上菜的、斟酒的、随身伺候的,即便都是奴仆,也有三六九等。
至于那些被伺候的人们,就完全平等了吗?开玩笑,他们之间的差异更大。
高媛一边烧着火,一边脑补着这场热闹宴席的场面。作为这场宴席中最底层的分工,她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了。她负责的灶台是烧热水的,这些热水被用来清洗碗筷、烫酒、给鸡鸭褪毛之类的杂事。瞧瞧,就连烧个火,都得来个高低贵贱之分。
这令人窒息的森严等级制度!高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极度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众人皆醉我独醒会让人痛不欲生,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就不要辜负这场痛苦至极的清醒;既然明白这是个森严的等级社会,那就努力让自己占据等级中的高层好了。
这个目前在村子里高高在上的时家,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这家的二老爷时鑫,就是通过科举考上了举人,经过上下钻营,在外地当了个县令。县令在官员们的序列里自然处于底层,可对于人数更为庞大的农民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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