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又闻听那个声音,似是传自远方,似是响自耳畔,如梦如烟,如虚如幻:“是谁?”
阿龙垂泪回答:“寒波父子。寒开已自食恶果,寒波依然逍遥法外。”
又是良久,那个声音,无喜无怒,无悲无愁:“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阿龙闻言,泪如泉涌。
那个声音,又飘飘然传过来,无尽悲凉:“他埋骨何处?”
阿龙低声回答:“遵照师兄遗言,葬在蒹城城西雨花山,距岳睦先君陵墓不远。”心中又道:“她也死了,葬在蜀陵仙山,无墓无碑,离我亦远。”
半晌之后,那个伤痛的声音再次响起:“昔日坐高堂,今日荒山葬。一朝出门去,再无旧模样。我心悲且伤,他人欢亦畅。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岗。”
阿龙闻言更是泪如泉涌。
半晌那个声音又问:“他临终可有牵挂?”
阿龙急忙说道:“师兄甚是记挂父母。他说,大师母爱极了大师伯,还请大师伯不要心灰意冷,终有夫妻团圆之日。”言毕,便递上那至情至性之玉剑。心中又想:“不知她临终牵挂什么?却一字不肯和我说。”
“剑仙”接过玉剑,捧在心口,却不回头:“碧苍!我怎么和碧苍交代?”顿了一顿,又说:“万万不要让她知道!”
阿龙闻言心如刀绞:“师伯早年痛失三子,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事到如今,五个子女,只剩下奇水一人,却因嫁与博赢,久居深宫,终年不见一面。”念及于此,满面含泪,轻言宽慰:“师伯放心,阿龙绝不对向大师母透露半字。”
“剑仙”缓缓抬起头来,隔着窗棂,望向远山,一声悲叹:“天地不仁不知灾,人事难量历沧海。天时人事两不齐,只把春光付尸骸!好花难种不长开,少年易老不重来。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
阿龙心如刀割,更不知如何排遣“剑仙”伤痛。
半晌,“剑仙”终于转过身来,又向阿龙望去。但见他瘦削不堪,面色如纸,完全不同往日,不禁满心伤痛,满是爱怜:“阿龙,你且在仙宫休息,我赴蒹城看一看阿山。”
阿龙念及国难当头,急忙深施一礼:“阿龙尚有要事,不宜久留,不如陪师伯一起出宫。”
二人都是满面悲戚,也不惊扰诸位弟子,只是飘然而去。
方出宫门,忽见白影一闪,转瞬不见。
阿龙只当是飞雪迷了眼,揉一揉肿胀的双目,心中暗道:“你现在如何?可被白雪覆盖?我日后再来找你,可能找的到?”
忽闻半空之中,纵吭狂唳,尖锐刺耳。阿龙闻声大惊,抬眼望天,便见黑影临空,却是一巨禽,御风而至,分明是一只秃鹫。
烈风大震,秃鹫振翅急飞,探出一双钢喙,正向雪地上一物俯冲。再看它的攻击目标,分明是一个白衣少女,静卧在雪地之上!
那一刻,阿龙只觉呼吸彻底停滞,血液全部倒流:“没错!就是她!她怎会现身此地?”不及细思,飘身而起,追风菱针破空而出。只是距离数十丈,想要相救,哪里来得及?
正自跌足悔恨,却见秃鹫如同被一物击中,跌跌撞撞,在半空之中翻了个跟头,转身又振翅飞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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