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缨正跟小姑娘说丁知县的合作意向,他自己也没想到当晚丁达就找上了丁通,然后丁通把人领到了吴缨家,两人一直谈到深夜。
丁达并未对两河轩在吴家干的事发表什么看法,吴缨知道,这算是很简单的为官哲学,他也相信当天在场的,其他吃皇粮的,大部分都会这么做。不过丁达在看了那一幕幕闹剧后,还坚持合作,这点让吴缨比较意外,更多的是好奇东桥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金陵外城地多得用不过来,且道路四通八达,往哪边运货都又快又安全,程馥认为没必要将自家现有产业腾挪到东桥县。
吴缨想的是,仅凭丁达描述的那些情况,还远远不够,“先派人下去看看。”
“在想什么?”见小姑娘迟迟没做声。
程馥回过神,“我在想,东桥县隶属金陵,薛大人马上任满。咱们要做点什么是不是最好知会他一声?”跟未知的新知府比起来,他们了解薛有志更多一些,如果在新知府到任前将方向定下来,新知府到任后应该不会不给薛有志这个面子。
吴缨还真忘了自己是在跟官府合作,要是想将东桥县扶起来,减少对世家的依赖,必然需要上一级的支持。他想的比程馥更深,新知府是太子的人,太子必然不想世家对江南控制太深,所以两河轩跟东桥县的合作,没准那位即将到任的金陵知府会站在他们这边。
“去哪?”
“找薛有志。”
程馥哭笑不得,觉得这人也太有行动力了,连忙按住他,“先见一个人。”
陆青被请进门,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以郭家管事的身份来,现在是讨生活的小老百姓,难免拘谨。他把两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苏州土产,密封得很好,没有被雨水打湿。
“怎么想要离开郭家?”吴缨好奇。
陆青料到对方会问这个,也不避讳,“就是不想跟他们做了,自己辞的工。”他不敢说为了来两河轩,他把家都搬到了金陵。当初他下决心离开郭家,家里人和共事多年的伙计都强烈反对,只有陆学文支持,甚至愿意借金陵的一处宅子给他们一家子安顿。
“两河轩严进严出你是知道的,我欣赏你的本事,可我们的顾虑你也该明白。”他们是很需要经验丰富能独当一面的管事,但陆青的出身摆在那里,要她立即接纳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陆青最发愁的地方,他在郭家做了这么多年,别说两河轩了,去其他世家都不容易。谁都不希望自家产业被安插细作,而且郭老夫人并不知道他辞工是为了来两河轩,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你能卖身么?十年。”程馥摸了摸下巴,突然道。
吴缨以为陆青没戏了,结果小姑娘突然抛出这个条件。他想提醒对方,即便卖身也不代表忠诚,高门大户里的家生子们背主脏事干的比谁都多。
“我……”陆青难以抉择。若他是孤家寡人,不会有半点犹豫,但有家有室的,他不想妻儿因他卖身的事实被人议论。
程馥叹了口气,“你找个担保人,只要他能担保你的人品。”这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毕竟不是她求着陆青来两河轩。
丁懿轩看到陆青匆忙地离开,以为两位东家都没要他,心里有些唏嘘。如果陆青不是非得来两河轩,非要留在江南,大概在哪都能混得开吧。
“你真要用他?”
吴缨刚才观察陆青,觉得他处处可疑,又处处合理,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来当细作的还是想好好做份工。如果是后者,那么对方为了离开郭家,一定用了郭家不好拒绝的理由。这点最难办,郭家迟早会知道陆青在两河轩,他们必然认定是两河轩挖墙脚。
想想就麻烦。
程馥点了点头,“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至于得罪不得罪郭家的,已经没所谓了,早就撕破脸了好么,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就在大家快忘了陆青时,四月初三的清晨,陆青带了鹿鸣寺的大和尚觉远来到两河轩,真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程馥连续两年上鹿鸣寺烧头柱香,都与觉远有短暂的交流。大和尚人幽默风趣,道理一套一套的,但就是让人听不厌,据说他的会客号都排到了半年后。程馥也不知道陆青跟大和尚有什么渊源,大和尚也不说话,只是要笑不笑地望着她。
“行吧,您都来了。”
她让陆青找担保人那会儿想的是,陆青如果请陆学文做担保,那么她必定要陆学文写担保书的。但现在来的是觉远,那些都没有意义了。觉远觉得这个人可信,那一定可信。
吴缨瞥了眼蔫蔫的陆青和老神在在的觉远,怎么看怎么别扭,亲王出面都未必能让觉远那尊贵的屁股挪出鹿鸣寺啊。
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个陆青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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