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废掉了迎亲的旧婚俗,赵杉日常所居的这三间小屋就成了她的出嫁之所。
三月十八日辰时正,前院传来了响成片的爆竹声。这是婚仪正式开始的预告。除了身上穿的水红色衣裤,赵杉的所有个人用品,包括大两包衣服,一箱藏书以及她那些爱若宝贝的随身小物件都已在昨日全部送去了新房中。而她唯一的嫡亲胞妹黄雨娇在前一天被特别安排去了别处暂居。所以,此刻,这间闺房除了待嫁的新娘,空空如也。
赵杉素面对镜,披散着几近垂到地下的长发,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台前。她怀着一半的忐忑,一半的释放完所有不甘的自屈,为她自我主演的那场最重要的人生大戏,在等着特定的“化妆师”来为她上妆打扮。
门响开处,上妆的人到了。赖氏手捧圆形梳妆盒在前,后面是两个鬓角簪着红花的中年妇女。两个梳长辫的未出阁的女孩儿,端着两盘覆着红绸的红漆圆盘跟在她们身后。漆盘中一个盛的是衫裙一体的红嫁衣,一个放的是插着红绿珠花的彩冠。
赵杉形如木偶,任由她们做着开脸、修鬓、梳头、盘髻、画眉、涂脂、染甲、更衣,戴冠等一应出嫁前的必备程序。
期间房内未闻一句人声,除了那个以五色丝线在赵杉脸上绞来绞去的全福(公婆、丈夫、子女俱全)妇女,跟赵杉说的两句闲话:“我开了二十年的脸,送过三百多个女孩儿出嫁。你是仅有的一个不哭不泣的。”
她的这话显然太不合时宜,刚出口就立被赖氏递去一个嗔怪的眼神。妇女就闭严了嘴,专心做活,不再乱出一句言语。
赵杉原本收得干干净净的泪,却差点因她这话再涌出来。只为那沿袭数千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下,曾经端坐镜前的千千万万的待嫁女子。因齐集而来贺喜的亲友宾客,都知道她们的脸是为谁开,妆是为谁化,嫁衣是为谁穿,珠冠是为谁戴。却从来不会有人问,这些她们可是做得心甘情愿。
当赵杉梳妆穿戴齐整后,通身上下一片火红时,那些跳跃的囍字又溜了回来,充斥着她在她的眼前。开脸妇女得了一个鼓鼓的红封包,眉开眼笑地走了。两个穿红衣红裤扎红头绳的女孩儿站到赵杉左右,伸手把她搀了,出了房门,直送到前院“天厅”举行仪式。
所谓“天厅”就是专门供奉“天父”神位的礼拜堂,是在年前腊月里所建。说是建,实际上就是在那间曾为洪父摆过寿宴的正厅,在外面稍稍修葺了下,里头换了摆设而已。因未蒙盖头,赵杉只需稍稍抬抬眼皮,就把厅里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由远及近,但见正中最靠里的长条桌案上,放着一杯清茶,一碗米饭,一盘菜蔬,左右的铜烛台上各插一支三尺长小臂粗的红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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