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监牢,不由的向对面看去,虽然很暗,却是桌椅具备,也干净许多,只见那一魁梧高大的背身靠向墙里,双手做枕酣睡着,除此,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踏上层层石阶,一缕光线顺着地牢门缝射入,她不由抬起素手遮上眼帘,外面是晴日,煦暖如初的高阳悬在天际,走了许久,却是又回到了初次进府的那个院落。王嬷嬷坐在那里,一列的婢女恭敬的站在身后,眼睛却不住的撇看着她。
颜菖蒲缓缓的跪下,如纸般无色的双唇抿着,轻轻的叩首。
“颜菖蒲,你可知罪?”王嬷嬷波澜不惊的问着,可她心如止水。
“奴婢……知罪……”地上散着淡淡的土腥,鼻尖触及青砖,只觉一阵冰凉。
王嬷嬷轻叹一口,“收拾收拾东西吧,今日起,去玫瑰苑当差。”
去玫瑰苑?!她直起身,疑惑的看着王嬷嬷,“不……不是要偿命吗?”
“别以为进了玫瑰苑便是好差事,做的不好,直接做肥。”
玫瑰苑……做肥,她给嬷嬷不住的磕头,“嬷嬷还是让奴婢去做些别的事情吧,奴婢怕。”
王嬷嬷俯瞰着眼前这个受了惊吓的丫头,衣衫凌乱,背上的伤痕红肿,一道一道,触目惊心,“你又不是没杀过人,怕什么!莫要多说,否则便是死路一条!快去拿好你的东西。”
颜菖蒲神思恍惚,颤抖的站起,向婢女的屋子去了,王嬷嬷遣散了身旁的侍女,徐公公颤颤巍巍的从树后走出。
见身旁没了人,她才开口道,“当初招她来便觉着奇怪,好端端的舞姬怎么被王爷要来做粗使丫头,性子也淡。如今杀了人竟然还能入玫瑰苑,果然不简单。”
徐公公微微颔首,“王爷的心思,咱们猜不透,若是她能留在王爷身边也好。”徐公公和王嬷嬷是从陌都皇宫跟来伺候王爷的,南王年纪渐长,也越发的英气逼人,可他们却是越来越看不分明,只是隐隐的心里不安。
颜菖蒲收拾好包裹,脚下如棉虚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玫瑰苑去了,她好似瘟神,经过的婢女都远远的避让,不敢靠近,不觉心中凄凉如冰,她可是杀人犯啊,王爷就这样饶了她一命,或许,王爷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嬷嬷说,做的不好直接做肥,怕是要惩罚她吧,怎会让自己轻易就死了呢。
玫瑰苑朱红的大门紧闭,馥郁的香味越过围墙妖冶的弥散,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叩响了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约莫五十光景,妇人打量着她,“你便是那颜菖蒲?!”
颜菖蒲欠身作揖算作回应。妇人敞开门便不再理会她,菖蒲只得紧紧的跟着,玫瑰苑里的玫瑰好似血海一般,微风吹拂,一浪又一浪的涌来,她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次醒来,已盖上丝质的锦衾,浑身无力,手指轻滑在丝被上,却是什么都抓不到。
“你可醒了,快把它吃了吧。”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子笑眼看她,衣衫华丽气质不俗,她手里端着一碗粥,菖蒲不由的舔着嘴唇,上手接过,已顾不得旁人,便大口的吃了起来,可吞的太快咳个不止。
女子咯咯的笑着,“慢一点,你怎么饿成这样。”
菖蒲羞涩的捏紧汤匙,拭去唇边的粥渍,“姐姐怎么称呼?”
“宛丝,叫我阿丝就好。”
宛丝……像丝一样温蒲的女子,她不由感叹,“这名字真好听。”
阿丝弯着双眸,如星芒熠煜,“我也很喜欢,是王爷取的。”
心如石子坠湖泛起一丝涟漪,王爷……这里的每个人都与王爷有关,除了她。她只想远远的仰望他的光华,可也像是奢望,“阿丝姐也在玫瑰苑当差么?”
阿丝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孩,眼眸清澈通透,来了王府这么久,她竟然还是懵懵懂懂,“我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不是玫瑰苑当差的,以后你和我住一起。”
竟是王爷的贴身侍女……她低着头,撕扯着衣袖,“你不怕么,我……杀了人的……”
阿丝接过菖蒲的粥碗,脸上的笑意消散,“这里有太多的鬼魂,也不多英子的,早就习惯了。你好好休息,既然来了玫瑰苑,就要懂得珍惜。”
门扉轻轻的合上,阿丝出去了,菖蒲盯看着床上的镂空雕花,又沉沉的睡着了。
阿丝出了玫瑰苑,那幽深的小径上模样俊俏的女孩焦急的张望,一身绫罗软纱清香扑鼻,她迟疑的走上前,“什么人?难道不知这里是禁地吗?”
女孩微微一笑,“姐姐,我叫环儿,住在暖香阁。”
原来是暖香阁的那位,阿丝环着双臂,打量着她,“你是陌都来的小主?”
环儿颔首,眼眸中瞬时多了几许高傲,阿丝却是厉声的训斥,“怎么这么没规矩,没王爷的命令,竟然随意在王府里逛,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环儿面颊煞白,绞着手中的丝帕,眼中有些闪烁,“我也是一时心急,自从进了王府现在都没有见过王爷,听说王爷常来这里,便想试试能不能见上一面。”说话间,素手轻抬拉上阿丝的双手,阿丝一怔,忽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竟是一锭黄金,不由的仔细瞧了瞧环儿,黛眉朱唇还有那挂在唇边的笑,却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符。
阿丝把金锭扔到环儿怀里,向王爷的卧寝去了,“还是回去吧,这玫瑰苑可不是小主能进的地方……”
环儿咬着银齿,握紧金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一个王府的奴婢都敢对她不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眼前的那道红漆木门分外惹人,见阿丝已走远,她不顾告诫提着衣裙掂履向前,透过门缝向里瞧去,熟知门吱呀一声开了,是那妇人,也是满脸的不屑与轻视,“怎么还不走,想到这园里做肥了?!”
环儿一惊,顾不得身份远远的遁去,转过曲径才抚着胸口连连喘息,涂着丹蔻的十指抓着胸前的衣衫,泪水如泉涌,她早已有所耳闻,那玫瑰苑是王爷的私人禁地,没有允许旁人是不得入内,好一个颜菖蒲,施了什么媚术,竟然到此当差,原以为是性淡如菊的女子,原来却是最攻心计的一个……
https://xianzhe.cc/book/61912/22500433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