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听懂了,情不自禁地微笑着。这显然是一首与足球有关的歌,浓郁拉丁风的旋律太具有感染力了,每一名足球运动员想要为之奋斗的最高追求,似乎被歌手演绎到了极致。
一曲终了,翼默默地摘下耳机,问:“谁唱的?”
“波多黎各歌手,够煽情吧!”露华关了MP3,连同耳机一起塞进翼的口袋里,调皮地眨着眼睛,“这首歌,官方预定后天才发行,是今年法国世界杯的主题曲!我从艾尔·皮埃尔那讨来的——就是世少赛时,法国队那位厉害的队长,他现在效力于马赛俱乐部。”
她又从背包里抽出一份彩色报纸,特意翻到印有翼的那一版,炫耀似的对他晃晃:“昨天片桐先生刚找过你,今天新闻立刻就刊登了,这个给你带着,路上解闷吧。”
突然起了一阵微风,他们看着身前身后,片片粉红被风吹起,露华嘴角一弯:“樱花开了。”
翼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到露华面前不足半臂的距离站定。
接着,翼伸出双臂揽住露华的腰和背,用力的,紧紧抱着她。
他能感觉到,露华绕过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用一只手摸了摸他后脑支楞的那一小撮头发,依旧用比动作还要温柔许多的语调说:“老规矩,右边肩膀借你。”
他们拥抱了很久很久。飘落的樱花带着春雨,打湿了露华右肩的一大片衣料,翼终于轻轻抬起了头。
“该走了,翼君。”露华伸出手,拈起掉在翼肩头的花瓣,说,“飞机落地后,跟接你的人碰头,立刻报个平安。”
翼红着眼睛点点头。
露华又说:“写信、发邮件、打电话,都可以。”
翼再次点点头,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正在扼着他的喉咙,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发着抖。
忽地又刮过一阵风,卷落一层细密花瓣。铺天盖地的粉红色拥抱着车站的每一个角落。
“我走了。”翼沙哑着嗓子说。
露华“嗯”了一声,看着他的胸前说:“把你的第二颗扣子留下吧?我拿回去给早苗。”
翼低头看着自己的制服。今天,仿佛为了弥补不能出席毕业典礼的遗憾,他仍穿着这套制服走出了家门。南半球的圣保罗则是温暖的初秋天气,穿长衣长裤也还可以应付。
露华递给他一把指甲剪,翼慢慢地剪着线头,三两下就把那颗纽扣摘了下来。
他弯下腰,捧起带着跑了一路的足球,双手递给露华:“这个,给你。”
露华看着这颗半旧的球,笑了:“不签个名?”
随后,她变魔术一般,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签字笔,翼小心地将自己的名字和“赠露华”三个大字并排写成一行。
露华刚掏出手机,开往东京的巴士就开始按喇叭,翼说了声“再会”,拎着手提包走过去。临到车门,他忍不住,再次回头。
露华依旧在制服裙下套了条厚厚的连裤棉袜,不长不短的栗色头发随风轻摆,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捧着他的足球,站在落英缤纷的车站另一端,静静凝望着他。
恍惚间,下一秒,她就会向这边走来,一手熟练地按着手机,另一只手准确地把足球递给他,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短短四年,仿若一生一世。千言万语、诸多回忆如恒河沙数,都只在这一望中。
翼抹了把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匆匆上车,巴士立刻就关门启动了。他坐在最后一排,将露华给的MP3塞进耳朵里,把音量开得老大,再展开那份揉皱了的报纸盖在脸上,仰起头紧闭双目。
目送巴士车消失在街角,露华转过身,闭了闭眼睛,向来时的路放眼望去。
富士山藏在云层里的部分依旧白雪皑皑,山脚已是郁郁葱葱一片。
总是到分别之际,才惊觉逝去的时光无法挽回。这春天却从不曾失约,头上的樱花飘舞在街头,脚下的小河欢快地流向远方。
无论这城市里少了谁,美好春色依旧一如往昔,如期降临。
MP3里除了那首歌,还有来自天南海北和全国各地的所有朋友们送给翼的祝福,每人录了一句话,她的留言也包含其中。翼一条条全部听完时,一定能够听到。
“I see it in your eyes,you want the cup of life……”露华两手转着足球,轻轻哼唱。
无论踏上哪条未知的道路,追随着心底朦胧的光,他们一定会在某个洒满灿烂阳光的日子里,再次重逢。
一定。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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