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翼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
护照和身份证在左兜,手机在右兜,证件复印件、足协体检中心开具的报告、正式合同、塞了少量现金和多币种卡的钱包都好好的装了起来。他按照从前收拾行李的习惯,带了一把伞,一个空保温水壶,毛巾和洗漱用品,充电器和转换插头,一盒感冒药,一盒肠胃药,一包创可贴,一瓶跌打喷雾,两套内外换洗衣物,两双袜子,一双跑鞋,一双钉鞋,还有两本厚笔记本,一支钢笔,刚好塞满一个常拎着去参加全国大赛的手提行李包。
儿行千里母担忧,奈津子把这些物事全部拿出来,重又摆放一遍,不放心地再次问道:“这点儿行李真的就够了?”
“妈,我又不是去巴西观光。”翼赶紧接过包背上,再次解释,“被子什么的,到那边再买也可以,没准宿舍早就准备好了呢!再说,爸也可以常常去看我呀!缺了什么,我回头打电话告诉你们就行了。”
大空船长每年要往返于南美和日本好几趟,倒是没奈津子那么担心,他点点头,最后仔细打量了一遍翼,说:“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于是他和父母说了再见,像往常一样带着一颗足球,早早出了门,理由是他想绕着南葛市的道路最后再晨跑一回。拐过一个弯,听到自家大门关上,翼这才探出头来,远远地看了一眼。
最近,妈妈似乎犯了胃病,时常干呕,爸爸明明也很紧张,他问起时,他们却都和自己说:没有事,别担心。
今后,就不能再守着他们了……
翼熟练地带着球,沿着他最熟悉的晨跑路线行进,邻近一条路外面就是被改造成青少年足球场的小草坪,已有不少孩子在那里晨练。天气非常晴朗,那条充满活力的小河泛着波光,和他跑向同一个方向,仿佛正在唱着愉快的旋律。
跑过南葛小学、修哲小学,经过那片开满了野花的小山坡,若林府出现在眼前。
翼笑了笑,轻车熟路地绕到后园,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若林的爱犬约翰就跑了过来,隔着铁栏杆,欢快地冲他摇着尾巴。
“约翰,你又变大了。”
翼蹲下身,从栏杆中伸过一只手去抚摸约翰的头。约翰凑上来,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掌心。
“跟你的主人一样,我也要出国,去当职业足球选手了……”
正值早春,狗正在换毛,新长出来的短毛十分蓬松柔软,翼揉了好几把,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冲约翰摆摆手:“拜拜,下次再来看你,多保重啊!”
身后传来一声狗叫,翼忍着没有回头,向前继续跑去。
又跑了一公里多,他来到南葛中学门口,如愿地没有看到任何人。社团活动早已停止,低年级生都在备考,今天又是南葛市许多高中的放榜日,此刻校园里静悄悄的。
他领头举着优胜大旗走过这道门,受到全校师生的热烈欢迎……露华取得县代表权时,和他在这里拥抱……早苗日复一日送早餐的身影……
这一刻,他成了旁观者,那些场景似乎正映在他的视网膜里。
翼边带球,边绕着校园外墙转了一大圈,在看到足球场时驻足了片刻。
这里留下了他太多太多的回忆,三年来,他和他的同伴们,共同经历的那些或激越、或轻松的情感和片段,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眼眸、他的肢体、他皮肤下正在不停流淌的血液中,以及他的灵魂里。
从今往后,他要学会一个人面对这所有了。
翼只来得及缅怀了一小会儿昔日时光,就听到从市民广场传来十点整的钟声。他赶紧转身,在还没有撞见同学前向高速巴士总站跑去,那里可以乘坐直达成田国际机场的特快巴士。
排队的人们熙攘而有序,不到十分钟就买好了票。来到巴士停泊的站台时,翼瞥见一排樱树,枝头冒出了淡淡的粉红色。
今年的樱花竟然这么早就开了。
远处的、近处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有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右肩。
“阿姨告诉我,你没多少行李,不用打车去东京。”露华摘下一只耳机,略低的声线在他耳旁响起,“还好,赶上了。”
不等翼露出惊讶之色,露华已经捉着那只耳机塞进了他的右耳里,右手拿着一个银色MP3拨动几下,这才微笑着说:“赏个脸,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耳机中传来一个极富感染力的男声:“Do you really want it?”(你真的渴望它吗?)
音乐和“Yeah”一起回应了这个问题,持续演奏着一段快节奏的鼓点,热情的欢呼、口哨声穿插其中,仿佛置身于某场盛大的表演现场。
随后是哨子哔哔叭叭、号角奏鸣,男歌手继续用高亢的声音喊着“go,go,here we go”。翼顿时被吸引了,他没听过这首歌,但光听这一小段前奏,就足以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男歌手开始演唱,是英文与西班牙语交杂的歌词,翼听到了“cup”、“goal”等单词。到第二段时,露华用英文轻轻跟唱了几个关键句。
Reach for the cup of life(赢得生命之杯)
Cause your name is on it(因你的姓名将刻在上面)
Tonight's the night,we're gonna celebrate(就在今晚,我们将要庆祝)
The cup of life,the world is our's today(生命之杯和世界都属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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