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愉公公替我梳发完毕后,我便快速地洗漱了一番,随愉公公一起走向院中。
远远便瞧见,那一袭素白布衣立于桃花树下,恍若仙人下凡一般,尽显淡然悠远。
他双手背后,抬眼望着面前的桃花树,眼神中充满了深情与忧伤。
或许是又想到他那位找寻不得的心上人了吧,我心里暗暗道。
现在已然是盛夏,桃花早已落尽,此刻的桃花树上,结满了大大的果子。
经过一夜的风雨洗礼,一些果子被打落在泥巴地里,而树上余下的那些倒是更加显得鲜红饱满,娇艳欲滴。
“容殿下,晨起安好。”我边走至院中的石桌前,边向他道了晨安。
“公主晨安。”他转过身来,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笑容,却不见刚刚那般的一丝忧伤。
“公主,容殿下,老奴这就将早膳端来。”
说罢,愉公公便往后厨走去。
而我与这位容殿下也入座石凳等待。
片刻后,便见愉公公端着膳托径直朝我们走来。
愉公公很稳当地将膳托放在石桌上,随后便将托中的膳食摆放开来。
刹那间,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只见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两碗白粥配有几碟小菜,还有置于我面前的那盘最显眼的桃花糕。
摆放整齐后,愉公公开口道:“公主,老奴提前不知公主要来此处,膳食上没有提前准备,简陋之处还请公主和容殿下见谅。”
“无妨。本王觉得很好,倒是有劳了。”坐在我对面的容殿下淡然一笑道。
愉公公旋即微微点头向他致意道:“这是老奴的本分。”
随后,便将桃花糕往我面前微微推了推道:“公主,早春时,老奴采下桃花,腌制封存至今,今日恰好公主在此,便特意做了这桃花糕,还请公主尝尝。”
“我不喜欢吃桃花糕。”我故意拿出上位者的姿态与愉公公疏远道。
“老奴多言。”说罢,便撤下膳托,行礼退下了。
待愉公公退下后,只见这容殿下拿出藏于发簪中的银针,专心致志地将膳食一一试了起来,仿佛我与愉公公之间的对话他不曾听见。
其实,这是我方才与愉公公商量好了的。
刚刚在屋内,愉公公告诉我今日早膳他特意做了桃花糕。我便正好告知他,我不喜吃桃花糕了。他虽面露心疼之色,但最终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这容殿下既然已经开口询问愉公公的身份,想来他也是起了疑心。
我便同愉公公商量道,一会借桃花糕一事,当着那位容殿下的面,故意与他疏远,这样才能让这位容殿下觉得愉公公并非我心中在意之人。
对于现如今的我来说,有时候,越是疏远一个人,反而越是能令他更加安全。
“容殿下,好生谨慎啊!”我微愠道,“难不成还害怕孤给你下毒吗?”
听我此言后,他嘴角微扬,却并不作答,依旧气定神闲地试毒。
待试完全部的膳食后,他将银针收起,方才开口道:“本王习惯了,倒不是怀疑公主,也不是怀疑刚刚那位老奴。”
我依旧面色不改地望着他。
便听他接着道:“人心叵测,那些幕后之人无缝不入,防不胜防。若是在公主身边的至亲之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借由他们的手对公主下毒,万一公主中招,除了伤及自身外,那至亲之人必然也会懊悔不已,痛不欲生。”
我的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他这个言论倒是新鲜,不过却句句在理。
“容殿下以前,经历过?”我挑眉问道。
只见他端起白粥的手微颤了一下,便继续将碗往口边送去。
可刚刚我看得真切,他的眼神中出现了少有的一刹那的波动。
待吃下一口白粥后,他淡然一笑道:“是啊,经历过。”
他这淡然的一笑,与平常的淡笑明显不同。
平常他的淡笑给人以云淡风轻,捉摸不透之感。可刚刚这一淡笑却流露出无尽的懊悔与悲伤。
随后,他放下手中的碗接着道:“自幼本王与母亲相依为命,在深宫中谋生,早已养成了试毒防毒的习惯。可偏偏……”
突然间,他的眼光倏地一下暗淡下去,声音略有些哽咽道:“可偏偏那一次,我紧张高兴得过了头,忘乎所以间,没有试毒。也就是那唯一的一次没有试毒,让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看来他真得是说到了内心的痛处,不仅忘了自称本王,竟还在微微皱眉间,湿了眼眶。
听他言语,我大概能猜出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而一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大多就那几号人物:母亲、妹妹、女儿和心上人。
加上昨夜他说心上人不在了,凭直觉,我也能猜测到,这两个女人中应当有一位是他的心上人。
“容殿下,既然木已成舟,人还是多往前看的好。我想,那两位对你而言最重要的女人,若是看到你如此懊悔悲伤,她们想必也会心疼的。”我宽慰他道。
“多谢公主宽慰,又忆起陈年旧事,让公主见笑了。”他抬头微微一笑道,面容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我淡然一笑,便也开始用膳。
“这桃花糕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见这容殿下拿起一块桃花糕轻咬一口道。
“看来容殿下倒是对这桃花糕挺喜欢的。”我边说边将整盘的桃花糕挪到了他面前。
“其实,我不喜甜食,只是原来一位故人喜欢,本王自己便也喜欢了。”他微微一笑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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