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倾城啧啧称奇,又凝思半晌,问道:“谢兄弟可曾听说过‘千里传音’么?”谢离道:“是门功夫罢,师父没说过。”肖倾城方要问他师父是谁,不想一阵麻痒自伤口处袭来,想伸手去挠,却抬不起来。谢离见他眼神有变,问道:“是不是痒得难过?那就对啦,挠不得,不过,肖大哥你却又要睡喽。”肖倾城就如中法术一般,正觉奇痒难耐,不知怎地,眼皮坠落下去,又入睡乡。
院内又传来狗叫,却是善先生来访,也不与人说话,径自来到这屋,打开药箱,取出迎枕,退起肖倾城左袖,伸出三个手指压在腕上,调息至数,诊查脉象。谢离本想说善爷爷所言皆中,但见他闭目不语,遂罢此念。
善先生悠悠睁开双眼,说道:“那右脉不必诊。”谢离忙问道:“怎样?”善先生斜眼道:“怎样?不怎样,寸、关、尺皆不出所料。你去打盆热水,再掌上灯。”又自药箱内取出一枚弯针,一段细线穿上,先洗净了伤口,又在火上烤烤针尖,便缝合伤口。谢离从未见过,一时心奇,凑上前去观看,见那一双干手游走如飞,甚为灵巧,直瞧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不多时便缝合完毕,善先生剪断细线,洗净双手,擦干弯针,收拾药箱便走。
谢离伴他出门,未至柴门,善先生忽地停住,目光直射门外土街,草芽儿也停住脚步,不住狂吠。叶千千与谢四九见那狗非是好咬,便也出房门观瞧出了何事。谢离顺着善先生目光望去,只见一人披着土黄色长袍斗篷立在门外西侧,刀眉入鬓,隆准高悬,不怒自威,右手背后,左手倒按腰间剑琫,一股武学宗匠的气度。
善先生一摆手,草芽儿便不再叫,只不住地呲牙低哼。他又伸右手食指弯了弯,草芽儿便跳过东边篱笆走了。只听那黄袍客道:“你怎么在这儿?”声音低沉入地,虽是不大,却十分清楚。善先生一声干笑:“我怎么不能在这?你怎么在这?就你一个人么?”黄袍客道:“是你要人救下肖倾城?”善先生道:“谁是肖倾城,从未听过。”黄袍客道:“到此时,狡辩还有何用?”善先生道:“这‘狡辩’二字重了罢。”说着挺起背来,身形不再佝偻,比原来足足高了大半头,登有萧疎岛瘦之感,惊得谢家三口人睁大眼睛,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以前只道善先生是个驼子,哪知却如此挺拔。
黄袍客似不动心,说道:“还习惯么?天花?”善先生道:“要知今日,我倒不用遭那罪啦。”黄袍客微微一笑道:“豆子?”善先生“哼”了一声,又对谢离道:“孩子,你快回屋去,让你爹妈也快回去。”谢离不解道:“善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善先生道:“先莫要问,快进屋去。”黄袍客道:“善爷爷?呵呵又收了个乖孙儿,小朋友,就是你救的肖倾城么,如此看来,三合帮的人也忒不济。”谢离方要开口,就被善先生拦住话头:“闭嘴!”谢离见善先生不愿自己说出内情,便道:“听不懂。”黄袍客道:“装傻。”语调突然高出许多。善先生急道:“快叫这崽子回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谢四九忙向谢离奔来,嘴里叫道:“快回来。”叶千千也招手大叫道:“快到妈妈这里来。”谢离见爹爹妈妈唤他,说道:“善爷爷,你也与我一起回屋罢,我看他不像好人呢。”说着就去拉善先生的胳膊,哪知善先生回身便是一掌,一掌未已,一掌又至,俱拍在谢离前胸。三个人同时“啊”将出来,两人是谢四九夫妇,另一人却是秋白。
她本来见善先生来了,急忙躲回自己房中,后又听到草芽儿一阵大叫,不知出何事,害怕是沈家的人来寻她,一颗心“突突突”乱跳,待听到叶千千呼唤谢离,怕他出事,一时关心战胜胆怯,想出前门看看,乍至门前,但见谢离被善先生拍了两掌,惊呼一声,冲将出去。
谢离身子腾空而起,斜着向后飘去,肩上药箱脱落在地,所幸结实没有散开。谢四九忙欠脚去够儿子,却早从他身旁掠过,渐飞渐慢,向下坠来。叶、秋各自双臂箕张,正好抵背接住,却觉他轻飘飘的,没费力气便止住劲道。二人异口同声道:“怎样?”急切之情绝无二敛。谢离就觉似被人忽地抱起,又轻轻地放在这里,活动一下手脚,提提力气,开口说道:“没事,没料到善爷爷还会这一手。”三人见他无事,脸色都舒展开来。
黄袍客道:“倒没撂下。”善先生道:“生疏不少。”黄袍客道:“我也是大不如从前。”善先生“嘿嘿”一笑:“那是你所求甚高罢。”
谢四九回来道:“娘子,不知那人是谁?而这善先生也似大有来头。”叶千千低声道:“听他二人言语,似早就相识,且大有干系,那人似为那肖帮主来的……”
善先生蓦地转过头来,怒道:“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里叽叽呱呱?”话未说完,黄袍客笑道:“果真在此。”一按剑上簧扣,长剑弹出,直奔善先生而来,方至中途,剑身倒转,剑柄已被握住。
善先生大叫:“要命就进屋!”待长剑近前,双脚以踵为轴向左一转,又以脚掌为轴,再转一下,右臂弯转留了个空挡,那剑正自圈中刺过。一耸右肩,左足向右前方踏出,左掌向黄袍客右膀推去,便在同时,侧身上抬右手小臂,要与上臂合拢。此时长剑通身过隙,若被善先生上下合拢,那黄袍客右手便被制住,肩膀再被一推,一条胳膊便即废掉。
黄袍客武功当然不弱,岂能轻易就被废却肢体。缩回手臂已然不及,遂左掌自右臂下穿出,伸出二指点向来掌腕上“神门”、“大陵”两穴。右手四指几番琵琶,长剑如中磁吸一般照善先生小臂砍来。善先生一声冷笑:“还没忘么。”松右臂,撤右足,左腕上挑,拇指、食指及中指夹下,将黄袍客二指逼回。又见长剑转来,手腕一抖,扯住黄袍一角,去卷那长剑。黄袍客二指缩至腋下,觉得左侧脖颈一紧,知是袍子被扯。他历战无数,也遇过此类情形,曾想过弃袍不披,但争胜好勇之心甚强,觉那样岂非自认短处,遂潜心思虑应对之法,竟颇有心得,这黄袍反倒成诱敌之物。当下二指又既迅且捷地伸出去,所到之处仍是“神门”、“大陵”两穴,压退善先生。
三人听到善先生喝叱,不敢多看,转身入屋,合上前门,心如战鼓。谢离道:“看来那人内功深厚,娘你说得那么声小,他还是听到了。”叶千千道:“你还说呢,都是你惹下的祸事,那人定是来找这个肖帮主的。”谢离无言以辩,只道:“那定非甚么好人,不知道善爷爷能打发得了么,咱们一村住这么些年,都没看出来他会武功。”叶千千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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