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壶朝他嘻嘻笑,把饭递过去。
小忘年接过饭后一关门咕噜跑了回去,一声道谢也没有。不过,没给壶壶一个白眼算是不错的了。
在吕冰壶的成长世界里,身边总是围绕着富丽堂皇的颜色,算不是大拇指级别的阔户人家,也是食指级别的饱腹之家。从来没有下过农村的壶壶来到岩豆镇这样的小地方就觉得已经是农村了,这次跟着谈羽来到了他父亲所在的乡村,如果岩豆镇算是小康社会,从岩豆镇下了乡才是实等实的农村面貌。
壶壶跟着他们下乡,被折腾的第一件事是路况问题。
从岩豆镇到乡下,一开始阔达的道路还坐得喜滋滋,拐进了山路后越来越颠簸,后来经过了一小段石子路便到了目的地。
“下车吧,这条小路车开不过去了。”谈羽说。
壶壶一下车看到的是周围葱郁的竹子,参天地挤在一处,隐蔽了大半的日光。小忘年熟路,一跳一跳地跑在前面,壶壶跟谈羽稍微落了后。
“哇,这地方是竹林吗?竹子跟丛生的野草一样扎堆长,白天走在这里估计还得备一个电筒。”壶壶开个小玩笑,还真打开了手机的小电筒,但是什么光都好像照不出,又觉得多此一举。
谈羽则在旁边低头小步小步地走,蚂蚁都快被他踩死了。壶壶转身过去时才发现他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毕竟路途挺累的。壶壶再往前看小忘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身影,她便回过头等谈羽说:“你儿子不见了。”
“他不会不见的,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在这里学走路,对这里熟悉得很。”
壶壶又笑问:“还要走多久?”
谈羽累得弓背把手扶在膝盖上,抬头指着前面的那座山说:“我们走了两百米而已,路程才刚开始,你看见前面那座山没有,我们还要从那里翻过去。”
壶壶顺着谈羽的手望过去,那座山欲与天公试比高,她直呼:“哇,那你把车停在这里干嘛!”
壶壶想不到谈羽口中的“那座山”只是开个玩笑,只是谈羽太正经了,说句玩笑脸上也装得若有其事。其实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目的地,直到小忘年拉着爷爷出来迎接他们,壶壶才知道谈羽刚才撒的谎。
小忘年的爷爷已经是白发苍苍了,壶壶望过去的时见他还能站直挺着腰板。老人家硬朗得很,想必这山清水秀的竹林功不可没吧。
谈羽虽然严肃得开不起什么玩笑,但是他的爸爸反差很大,他一看见壶壶就问谈羽:“你今儿个带了个好兄弟回来啊?”
壶壶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忘年就在那里乐得笑起来,她才发现小忘年又掉了一颗乳牙。
可因为老人家的话壶壶差点要当场晕翻。老眼昏花的顶级程度是男女分不清吗?却侧面反应了另一点,谈羽还没有把壶壶的身份跟父亲说。
认错也不奇怪。
再说壶壶今天穿的衣服很中性,更何况她还没有开口跟那位老人家说过话。她心回答:“我不是你儿子的兄弟,而是你儿子的媳妇。
对老人家说太直白的话,壶壶都有点说不出口。
“老爷爷,我叫吕冰壶,他们都叫我‘壶壶’您这样叫我就可以了。
谁知那位爷爷耳朵不灵敏,笑着反应:“原来是个小姑娘啊!夜壶?夜壶?怎么会有人起这么搞笑的名字。”
壶壶想晕在地上永不苏醒。
小忘年早在旁边哈哈大笑,谈羽则转了脸过去抿嘴后纠正:“爸,不是‘夜壶’,而是‘夜壶’的‘壶’叠字。”
壶壶听了谈羽的解释又被扎了一刀。
也许是老人家不明白什么是“叠词”,听见谈羽说了两遍“夜壶”就确信地说:“是‘夜壶’没错啊!”
壶壶连忙说:“您还是叫我‘小吕’吧!”
“这可好听多了!”老爷爷说。
壶壶跟着他们来到谈爷爷家,那也是一家很宽阔的平民房,门口还搭了一棚葡萄架,离葡萄成熟还差不多十几天的时间,鼓起的葡萄吊串在半绿半紫的绿叶间,丛叶密得盛过了葡萄,远远望过去像是绿叶被揍肿了。
壶壶开阔了视野朝远眺望,这里的人家都是红砖白墙,现在刚好到了生火煮饭的时间,一家家烟囱里窜冒着挥之不完的缕烟,还有黑烟里炸出点点小火星,熄落下来像陨落的流星。
静下来还能听见鸡鸭鸣叫的声音,壶壶开玩笑说:“你们这里的公鸡怎么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该不会是进口公鸡报的西方时间吧!”
谈羽听见了憋着笑说不出话。
小忘年说:“它不是报时间,是饿了等吃的呢!”
而谈爷爷则说:“是在嚎春呢!”
壶壶很是佩服谈爷爷的话,人老了真是什么都敢说。谈羽努眼色示意了一下父亲,脸上很不开心的模样,得亏小孩子听不懂。
她心想,谈羽跟他爸爸不一样,谈爷爷还能开得起玩笑。不过按照那个玩笑来看,谈爷爷年轻时定是个风流人物。
壶壶看到谈爷爷的屋子四处都挂着是竹条织的背篓,篮框之类的编物,平房上还可以看见晾晒的竹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谈爷爷是以这个营生,这种手艺也只能在农村里看到了。壶壶一下子知道在岩豆镇上的那个小菜篮是怎么来的了。
她指着挂成一堆的编织篮趣笑:“我估计这地的竹子过不了几年就秃了,都变成了篮子给你们装肉盛果呢!”
“你天天喝水怎么没见海水被你喝干了。”谈羽又拿正经的话把她的话反驳回去了。
壶壶切了一声,抬杠回答:“那你天天花钱,看你的钱会不会完!”
“不会完,我爸爸可会挣钱了!”小忘年在旁边插嘴。
壶壶不接话了,走进屋子里视线被吸引到一面橙红的墙面,她差点以为那曾橙红色是壁纸,看清楚了原来是奖状。也难怪壶壶会看错,小时候她摸过的奖状不用指头来数,只有一张鼓励奖,孤零零在贴在洁白的墙壁上,过了一段时间慢慢地脱落下来,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再来看看这满墙历史年代的奖状,跟壶壶很有对比性了。她睁大眼睛望着奖状,轻声念出来:
“谈雨,三好学生奖”
“谈雨,期中考试一等奖”
“谈雨,期末考试特等奖”
“谈雨,运动会长跑一等奖”
……
为什么是“谈雨”而不是“谈羽”呢,难道谈羽还有个妹妹?那也用不着起这么相近的名字吧。莫非是双保胎?可是也从来没有听他说他有拿个兄弟姐妹啊!
壶壶正纳闷,谈羽提着一个菜篮子来找她:“吕冰壶,走。”
“啊?去哪里?”
“菜地。”他边说边转身。
壶壶一听说菜地,起了新鲜劲,忙欢喜地跟了上去,“等等我。”
以前壶壶去菜市场就仿佛进了一次菜地,这回是真正地走在菜地里,经过那些菜地的时候很多菜她都叫不出名字,便缠着谈羽问这问那。最好笑的是红觅菜旁边长的绿色觅菜,壶壶自小没有离开过长南,长南的菜市场上也没有出现过绿色的觅菜,便指着问谈羽:“那个绿绿的菜跟红觅菜很相像呢,是不是红觅菜没有发育成熟呢?”
“那个是汉菜。”在农村生长的谈羽习惯把红觅菜称之为汉菜。
而壶壶不知道,以为汉菜跟红觅菜是两种植物,她则以为是发汗的“汗”,理解说:“那还得了,吃了这个菜汗水是不是要流出一菜盆子了。”
谈羽皱皱眉头,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壶壶感到无语,“你不是说它们很相像吗?你怎么不知道它们是同一家呢?不过我们也是吃红色的,绿色的一般都是拿来喂家禽家畜的。”
壶壶的脑筋一下子开窍,为自己刚才猜想的“发育不全”笑到五体投地。
“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谈雨’是谁呀?”
谈羽愣住了眼神,“我不就是谈羽吗?”
“奖状上的‘谈雨’。”
“那是我啊!”谈羽说。
壶壶差点笑得掉到了田埂,直身说:“我以为是你的哪个双胞胎妹妹呢!”
“没有,我是独子。以前我的名字是下雨的‘雨’,后来我改成了‘羽毛’的‘羽’。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他们说着走到菜地里,四周绿苗苗的蔬菜很有窜劲,仿佛是仗着这山清水秀的地质,在大炎热的夏天里一点也不焉萎。旁边的青脆的稻谷开始弯了腰,清香融进黄昏里,欲将把稻谷染成了金黄色。
“嘿哟,小羽,你女儿都那么大了!”前面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婆子走来笑喊。
下一秒壶壶木讷了,第二秒抢白说:“阿婆,您好呀!我是他的女朋友呢!”
那位阿婆颠着脚步越走越近,对壶壶眯着眼色说:“喔哟,小羽,你什么时候会骗人家小姑娘了。”
谈羽微笑回答说:“没呢,不敢。”
壶壶偷笑后也帮腔:“您这么把年纪了,牙口真硬朗,不怕说笑话磕掉牙。”
那位阿婆笑笑后走过了,临走前还说谈羽缺什么菜的话去她的菜园子拾捣回去,话说得很有人情味。壶壶跟谈羽拔了满满的篮子菜后,她跟在谈羽后面走回去,脑子里瞬间有了那句“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境。
谈爷爷是个很好客的人,壶壶同谈羽待了乡下一个晚上,小忘年晚上缠爷爷一起睡,谈忘年平时都不跟爸爸撒娇,而一直依偎在爷爷的怀里,谈爷爷也是对小忘年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壶壶终于知道谈忘年的“王子病”是怎么养成的了。
次日,他们离开的上午,谈爷爷一早从菜地里拿了好多菜回来,还拿了腊肉把谈羽的后备箱塞得满满的。他们下了一趟乡,搞得像是大丰收了一场。
回程的路上,小忘年因为昨晚跟爷爷聊得太晚在车上补觉,壶壶瞅了他一脸,圆润的脸压迫在车臂上都快挤压成了烧饼。壶壶笑呵呵说:
“这一次终于见证了‘后背箱的爱’,你瞧你儿子被你老爹喂了一顿,消化了一晚上跟长了十斤肉似的!怪不得你不让我去逛菜市场,原来是可以来这里捡不要钱的啊!”
谈羽在驾驶座上,壶壶看不到他的微微笑,只听见他说:“不是免费,人家都说我是‘钻石王老五’,怎么可能会缺这点菜钱哟!”
壶壶第一次听他说话带了个“哟”字,开心地又挑话问:“哎,昨晚那个菜地里遇见的阿婆真的很搞笑呢,他说我是被你拐来的!既然你是‘钻石王老五’,怎么会被人觉得诱拐良家妇女呢?”
“农村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光棍很多吗?尤其是我这样的年纪。”
“哈哈,可是你不一样呢,整个医院都知道是我倒追的你。”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钱吗?”
壶壶看不到他说这句话的表情,但是听谈羽的口气很正经,她揣测不出是几分正经,但是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膈应。壶壶有点听不下去,差点要从车上跳出来证明清白了。
“喂,谈羽,有钱了不起啊,我家不比你差好吧,再说我还是城市户口呢!”壶壶语气不是很好,扯着嗓子提高了分贝。
谈羽明显是被吓到了,一个急刹车惯性,闹得小忘年都惊醒了。
“我开玩笑的,反正也不是很会开玩笑,你就装作没听见吧。”他淡淡地说完后回头望了壶壶一眼继续开车。
壶壶微微懊恼,明知道谈羽不是很会开玩笑,为自己刚才的小题大作有点后悔,撇嘴说:“谁叫你这么刻板,开个玩笑都像说正经话一样。”
小忘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后抹了抹嘴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壶壶睡觉。
谈羽往镜子里看了看继续睡觉的小忘年,嘴角上扬,“你不困吗?你眯一会儿等下到了服务区我再叫你们。”
“没事,我走的时候喝了你爸爸泡的一壶龙井,脑子里头好像有成千上万的细胞一起活跃。”
谈羽没有说话,壶壶又笑说:“说到茶,我刚刚看见你爸爸的茶杯,杯壁脏兮兮的,我在网络段子上看过那种脏是故意养出来的,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很多人会不知事地把它洗了,可我就没有,但是你爸还是被我气得不得了,你猜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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