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群雄并起,洛阳作为帝都的王气尽失,凝聚力越来越差。原本这里聚集着无数来自五湖四海的从政的、经商的、做工的、求学的、游的、为奴的,这些外来的寄居者,来洛阳的目的是享受繁华、追求名利的,可不是想共患难的。匈奴迅速扩张,谁知道朝廷能抵御多久?各番邦使节都已归番,其他各类游食者也都想着逃离。
汝阴城北的一片大营内,不时传出嘹亮的号角和激进的战鼓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整齐划一的铿锵的呐喊。练兵备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舒晏巡视了一圈练兵,从大营内出来,来到路旁离大营不远处的一片柳林内,将谢公公所传的治疗不孕不育的药方誊写了一份交给了比玉。
比玉正与左、冯二公子清谈,见舒晏递给自己一张纸,以为是什么公务,便皱皱眉道:“清谈不谈公务。能有什么要紧事,不可以回署衙再吗?”
对于这种态度,舒晏见怪不怪,冷冷道:“是贱内要我转交给长公主的,劳烦你带回去。”因有其他人在,舒晏不好出具体缘由。
比玉心领神会,亦不相问,转手交给了阿吉。见舒晏要走,突然将他叫住道:“且慢走。”
舒晏转回身:“什么事?”
“哦,没别的事,我只是想嘱咐嘱咐你们,练兵的事要抓紧些。”
什么,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位粉面太守怎么居然主动关心起正经事来了。舒晏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欣慰。
左公子也觉得莫名其妙,在舒晏走后,对比玉道:“这个练兵场已经有些时日了,从不见比玉兄关心,今是怎么了?”
冯公子对左公子叹道:“比玉兄毕竟是身在仕途,与我二人终究不同啊。”随后又转对比玉道:“比玉兄作为一郡之长,在此非常时刻,关注练兵乃是正经必要。不如我们二人陪你亲到现场去观摩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凡事只有亲自看一看才能更放心。”
比玉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到现场就不必了。一群莽夫的聚集场,有什么可看的!”
“既然比玉兄不关心,为何还要催他们抓紧些?”
“抓紧成军,早日得到朝廷的认可——你不见包括你们汝南太守在内,周围的其他郡守都加了将军衔吗?”
哦,这下二位公子明白了,原来比玉是想要讨个将军的封号。
“比玉兄做了太守,已然年轻有为,却还想着要锦上添花,真是令我二人汗颜!”
冯、左二人认为比玉此举有背于名士们洒脱的真性情,所以此话明显带有明扬暗讽之意。
比玉当然听得出来,略微有些尴尬道:“二位兄台一定以为我庸俗,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家父为此事早就着了急,只等我这边的军队大体有了模样,就为我向朝廷讨封将军呢。”
冯、左二人也都明白,当今地方州郡,无不自备武装。郡守皆加将军号,州牧则加个‘大’字,进为大将军。如果郡守没有将军衔,则引以为耻,在郡守圈中会被人看不起。他们知道比玉在仕途上是不肯上心的,只是碍于时势,也没有办法。
三位公子继续探讨虚无缥缈的玄理。今探讨的话题是诡辩术。诡辩术有点儿脱离老庄的正统玄理,却是庄子与惠子的强项。惠子与庄子既是好友,又是老对手,还是一对流传千古的、也是当时最顶级的辩士。两个人经常进行一些高难点的辩论,比如最着名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等命题。《庄子》一书中大量提到了惠子以及惠子的思想。可以,要想研究《庄子》,就不可能绕开惠子以及他们两个擅长的诡辩术。他们所在的战国时代,诡辩水平已经达到了令人惊叹的高度,辩论的内容也极其丰富。低段位的内容比如:大山与沼泽一样平;鸡有三足;马会生蛋;火不热;龟长于蛇;白狗黑色;一尺之木,日取其半,万世不竭。这些还算通俗,至少是有形的。但到了高段位,就太过抽象了。比如:万物方生方死;今日适越而昔来;南方有穷又无穷;下的中央地处燕国之北、越国之南......
三位公子自然都对诡辩术精通一二,各自展开唇枪舌剑,见招拆眨比玉不愧是在洛阳城见过大场面的,再加上他颇有这方面的资,逐渐占了上风。辩论场跟比武场和诗文场一样,也必要分出高下,如果高下显明,胜者便会赢得尊重,甚至被追捧。辩论进入尾声,比玉以胜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左、冯二位公子则是甘拜下风。
正在这时,忽见施府内的一个下人领来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血污之人。左、冯二公子一见,纷纷惊愕。比玉瞥了一眼,皱一皱眉,十分厌恶地怪罪道:“什么人也带到这里来!”
仆人慌忙回禀:“事关紧急,实在是不得不打搅公子的雅兴。此人乃是洛阳老家主派来的。”
比玉原本并没有将这个又脏又臭还带着瘆人血污的人多看上一眼,听仆人如此,便将那人仔细打量一眼,认得出来,果然是父亲身边的亲随黄三,不禁惊问:“你怎么落得这般境地?”
黄三失声大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公子,人万死啊!”
“到底什么事?”比玉不免也有些慌了。
“十八箱珠宝,全被贼人抢夺去了,还杀了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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