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殿监。</p>
门口等了两排内侍，个个穿着最低等的灰衣。</p>
大家早就打听过，新来的提督大人尚未领取官袍，到时候看你穿的光鲜亮丽，心生嫉妒，说不得就用立威。</p>
三月春风已不冷，等候的内侍却是心底发寒。</p>
新官上任，必然有人***，或许长得不顺眼，或许右脚先进门，然后就杖毙了、落井了。</p>
这事就像是随机抽签，中奖的人就会死。</p>
心理恐惧比酷刑更折磨人！</p>
日上三竿。</p>
等候的内侍心底里再怎么骂，表面上也没有任何焦灼，反而左右瞥眼同僚，哪个面露不忿，回头就打小报告。</p>
同僚死了，那自己就不用抽签了！</p>
未时。</p>
脚步声传来，内侍们循声望去。</p>
十来道身影向值殿监走来，为首正是新任提督易公公，其他人也不陌生，有书房的温公公，伙房的申公公，管着阉割的于公公……</p>
值殿监的老人，比门口的内侍都老一两个辈分。</p>
平日里这些老太监不显眼，也不争权，历任提督自不会重用，而是提拔年轻的干儿子。</p>
周易低声与温公公说话，开口闭口都是「先生」，哄得老太监桀桀怪笑。</p>
看都不看左右内侍，直接带着一群老家伙进入值殿监。</p>
殿中摆设与两年前并无不同，正前方是前干爹徐公公的座椅，后来由郑公公接任，前些日涉嫌贪墨，贬去为先皇守陵了！</p>
周易站在座椅前十步外，按照曾经的习惯，现在就该弯腰撅腚，做出跪拜姿势。</p>
嘴上说着吉祥话，脚下加快几步，看起来就像一跪滑出十来步距离，以表达对干爹的崇敬、忠心。</p>
「可惜啊，干爹没等到咱风光！」</p>
周易慢步上前，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或许是做工精湛，或许是心理作用，只觉得从内而外的舒畅痛快。</p>
历经两朝，咱家在宫中也是个人物了！</p>
「诸位先生、前辈请坐，当年咱在值殿监，多亏了诸位照顾。今日得陛下信赖，执掌一监，还需诸位助力。」</p>
「多谢提督大人！」</p>
温公公等人都是宫里老人，自是懂得规矩，可不能会让几句恭维，忘记了自己身份。</p>
左右列座时，诸人面带笑意，值殿监的座椅就是比书房、伙房的舒服！</p>
周易见此情形，只觉得人性奇妙。</p>
当年在伙房吃饭、书房读书，没少恭维温公公、申公公，那时候可是真心实意，却得不到任何回应。</p>
现在早没了真心，大家互相利用，反而一团和气！</p>
「温先生，多谢当年教导。」</p>
周易开口道：「您出声让徐公公收下咱，有了干爹庇佑，才能在宫里得了安生！」</p>
「咱家早就看提督大人骨骼惊奇，只是顺手而为。」</p>
温公公话音一转，叹息道：「后来咱又看上了个小辈，未曾想那厮心思不正，竟然打着咱家的名头害人，前些日逐出了门墙！」….</p>
周易问道：「莫不是小桂子？」</p>
「确是。」</p>
温公公说道：「小桂子予了朱公公银子，陷害提督大人去了冷宫，前些日遭了报应，真气逆转经脉俱断而亡！」</p>
周易目光微凝，一句话中听出了数重含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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