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子启简单沟通过后,将商人们的处置方案也定下来,粮食的事儿,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很快,时局也稳定了下来。
——舞阳侯樊市人、阳都侯丁安成在内的八人,因为各自的罪名而‘羞愧自尽’,借此保全了宗族,却没能保下彻侯封国。
八家公侯一夜消失,也终于让商人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天下,好像还是姓刘的说了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商人们分布在关中各地的粮铺,便也很快开业;
粮价都在治粟都尉,在关中各地制定的粮价以下。
至此,天子启四年的粮价,便被刘胜钉死在了六十五钱一石的价格上限,再也不可能出现任何上涨。
粮价彻底得以平抑,接下来,自然就是清算。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无盐氏,被中尉郅都亲自带人上门,抄没了全部家产。
无盐氏阖族下狱,杀者杀、刑者刑,流放的流放。
在苍鹰郅都的淫威之下,无盐氏背后,那传说中‘背景滔天’的靠山,却始终没有露面。
无盐氏没了,粮商们从无盐氏借来的钱,自也就不需要再还;
钱不用还了,商人们用借来的钱,从刘胜手里买下的粮食,自然也就没有了交付的必要。
什么?
你说你有粮食存在少府?
那你解释解释,你买粮的钱哪来的?
哦~
跟无盐氏借的啊······
行,粮食给你,你把欠无盐氏的钱还来!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商人们,都明智的‘忘记’了自己,还有粮食存在少府。
于是,少府萧胜嗨了。
刘胜给少府内帑算了一笔账;
——最开始,卖给公侯们的两千万石太仓粮,一买、一卖,粮食在太仓原封不动,少府内帑光是黄金,便多出了八万多金!
除此之外,还有将近三万万枚各式铜钱。
至于少府从关中各地调回,并最终由刘胜卖给商人们的九百万石粮食,则直接换回了铜钱九万万;
再加上最终,商人们‘自愿’放弃这批粮食的所有钱,这九万万铜钱,便等于是少府的纯利润了。
再刨去早先,刘胜许诺给馆陶公主刘嫖的一千金,又加上抄没无盐氏所得······
林林总总算下来,刘胜这过往半年的运作,少府内帑,净收入黄金八万金整,铜钱将近十五万万!
得出这个数据之后,少府萧胜乐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在朝议之上,腰板都挺得更直了,嗓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不少。
——黄金八万金,铜钱十五万万!
什么概念?
去年,汉室全天下三千多万人,每人缴纳了四十钱的口赋,来作为少府全年的主要财政收入。
而这一整年,汉室全天下人缴纳的口赋,总数也不过是十二万万钱。
换而言之,刘胜操作平抑粮价一事半年,就给汉家多赚了一年多的口赋,外加八万金。
如果把这八万金,也按市面上‘一金折铜钱四万’折算,等于说刘胜这半年的操作,为少府赚来了足足四年的口赋······
如此‘骄人’的成绩,也就难怪少府萧胜,在朝堂之上如此得瑟。
也正是在如此成绩的加持下,刘胜获立为储君太子一事,终于彻底失去悬念······
·
天子启新元四年,春三月二十二,春耕日。
包括天子启、刘胜在内,上百家公侯,以及朝臣百官所组成的庞大队伍,一齐出现在了长安臣南郊的社稷。
所谓‘社稷’,在后世人看来,是天下、江山的代名词;
但实际上,社稷二字,其实也是有具体含义的。
——社稷,是土神和谷神的总称。
社,指的是土神;稷,则指谷神。
在汉室如今的神话,或者说认知体系当中,土、谷二神,可谓是地位仅次于天神太一的两位神明。
原因很简单:土载育万物,谷养育万民。
在汉家‘以农为本’的国策之下,代表土、谷二神的社稷,自然是普天之下神格、祭祀规格最高的神明。
长安城南郊,便有两座紧邻的神庙,被称为:社稷。
而在每年的春耕日,天子带领百官、勋贵至此举行祭祀,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典礼,便被称之为:籍田大典······
“三月春耕~”
“天子籍田~~~”
“始~~~~~~”
社稷外,百官公卿齐聚于田边,面上无不是庄严肃穆;
众人目光汇集之处,天子启头顶通天冠,身着冠玄,以一条麻绳将宽大的衣袖绑在腋下,神情严肃的等候着。
不多时,太仆刘舍迈着庄严的步伐,一步步走上前,将手中的未耜(lěi sì)双手递上前。
便见天子启伸出双手,接过那杆未耜,随即跨过田埂。
在天子启踏入田内的一瞬间,谒者嘹亮的唱喏声,便也随之响起。
“一推,曰:冬去春来,播种无虞~”
音落,天子启弯下腰,将手中未耜轻轻往前一推;
“二推,曰:风调雨顺,嘉禾繁茂~”
直起身的天子启再度弯腰,又是一推;
“三推,曰:秋高割获,五谷丰登~~~”
谒者最后一声唱喏,天子启再度弯下腰,将未耜重重往前一推。
至此,天子启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冕而朱纮,躬秉未,天子三推,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
而在天子之后,便轮到公卿、大夫,依序走上前,满是庄严的拿起各式与身份相符的农具,在田间或凿、或挥,或松土、或平土。
等在场的所有人都各自上前,装摸做样的‘耕种’过后,籍田大典,便已是临近尾声。
接下来,就应该是天子启带着百官公卿,依次前往太庙、高庙祭祖。
但还没等天子启下令‘籍田结束’,才刚结束籍田礼的公卿百官中,齐刷刷走出十数道身影!
随后,便在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齐身跪倒在天子启的面前。
“御史大夫开封侯臣陶青!”
“内史臣晁错!”
“太仆桃侯臣刘舍!”
“卫尉塞侯臣直不疑!”
“廷尉安丘侯臣张欧!”
“典客平曲侯臣公孙昆邪!”
“奉常南皮侯臣窦彭祖!”
“宗正红侯臣刘富!”
“少府酂侯臣萧胜!”
“郎中令汝坟侯臣周仁!”
“——谨奏陛下!
!”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名被念出,整个社稷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天子启的身上。
三公九卿十二个职务,除了空缺的太尉,以及丞相周亚夫,其余十人,向天子启联袂禀奏!
而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天子启,却好似早有预料······
“陛下。”
最终,代表这十人站出来的,是御史大夫陶青。
“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我汉家的天子,于每年春耕日举行籍田大典,便一直是从不曾变更过的祖制。”
“——我汉家,以孝治国、以农为本;”
“今天,陛下在社稷举行籍田大典,为天下人向社稷祈福,实乃天下之大幸。”
“但臣等曾听说:国之大事,不单只有男耕,也应当有女织。”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语,只惹得天子启面色澹然的点下头;
但在天子启身后不远处,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在听到陶青道出‘女织’二字的一刹那,便齐齐瞪大了双眼!
而陶青接下来的话,也无疑是印证的兄弟二人的猜测。
“陛下举行籍田大典,率朝臣百官亲开籍田,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即便是天子、百官、贵戚,也同样要耕作田地;”
“是要以此,来劝导天下人勤耕田亩,巩固国本。”
“但按照往年的惯例,春耕日,除了天子应该带领百官,在社稷举行籍田礼之外,皇后也应该带着百官、贵戚的家卷,在椒房殿举行亲蚕礼。”
“这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即便是皇后,以及百官贵戚的家卷,也同样要养蚕织布;”
“是要以此,来劝导天下的妇人勤于织业······”
···
“自三皇五帝以来,男耕、女织,便一直是历朝历代所推崇、苍生黎庶所应该采取的生产方式。”
“所以,对于宗庙、社稷而言,籍田礼和亲蚕礼,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先帝时,先帝每年都在春耕日亲开籍田,从不曾有漏忘;”
“而太后,也曾在每年的春耕日,于椒房殿主持亲蚕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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