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混账,忙什么呢?”
静。
“嗯?”
还是一阵漫长的安静。
即便是天子启‘嗯’了一声,也依旧没能让御榻旁的春陀,从石化状态中解离。
见春陀这般反应,天子启也只得呵笑着一摇头,旋即便又躺下身。
半躺下来,又用双手手肘将上半身撑起,面色澹然的仰望向殿顶,便将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御榻后的黑衣人。
在得到黑衣人的答复之后,天子启澹然的面容,却又莫名有些古怪了起来。
“袁盎?”
“——这小子,怎么跟袁盎混到一起去了?”
满是诧异的询问声,只惹得黑衣人一阵苦笑,语调中,也稍带上了些许无奈。
“先前,公子非将那件锁子甲,以公子胜的名义,转送给了袁盎。”
“也正是有那件锁子甲护身,袁盎才没被梁王派来的刺客刺死。”
“事后,袁盎就认为:公子胜是早就知道自己要遇刺,才托公子非,将那件锁子甲送给了自己。”
“——此刻,袁盎便在广明殿外,当面感谢公子胜的‘救命之恩’······”
闻言,天子启面上疑惑之色只更甚。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隐隐透露出些许惊诧!
但在短暂的思虑之后,想明白个中缘由的天子启,也终是嘿笑着再一摇头。
“呵······”
“有点儿意思;”
“那混账无心插柳,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让袁盎记了自己一个‘救命之恩’?”
“那往后,袁盎岂不······”
话说一半,天子启面色只稍一怔,满是轻松地面容之上,也油然生出些许玩味。
“嗯······”
“派人盯着些;”
“看看那混账,能不能把袁盎收服。”
“若是能,那也不枉朕一片苦心······”
“——真要让那混账,把袁盎治的个服服帖帖,那袁盎没死在梁王手中的事,朕也可以不再耿耿于怀了。”
天子启戏谑一语,黑衣人自拱手领命。
片刻之后,话题也被天子启毫无征兆的再一次切换。
“太尉、大将军,都到哪里了?”
“一路上,这二人可有什么不该有的言论?”
嘴上说着话,天子启也不忘自顾自坐起身,双手用力的朝脚尖摸了摸,权当是在活动筋骨。
而黑衣人听闻天子启此言,面上却是顿时涌上一抹严峻!
“太尉、大将军,似乎都对陛下打算册立公子胜的事,感到有些不满。”
“——太尉认为,陛下先前暗中授意太尉请立储君时,曾暗示想立临江王荣;”
‘太尉按照陛下的授意,上书请立储君,虽然没有说明请立何人,但请立的也是皇长子。’
“现在,陛下改立公子胜,似乎让太尉有些不快······”
···
“大将军则稍好些,虽然也同样有些意外、有些牢骚,但并不打算反对陛下的决定。”
“只是过去,大将军做了很多年太子詹事,也曾从陛下、太后口中,都得到过‘拜太子太傅,傅教皇长子’的暗示。”
“早先,大将军也隐隐以‘皇长子之师’的身份自居,更曾为皇长子、栗姬出谋划策。”
“而现在,陛下要立公子胜,大将军好像有些······”
“呃······”
“放不下颜面?”
“——毕竟大将军过去,一直都认为自己会成为太子太傅;”
“如今,陛下要立公子胜,大将军似乎有些纠结:是应该做公子胜的太子太傅,还是请求陛下,将大将军任为临江王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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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迟疑的一番话,也只惹得天子启嘿然一笑;
用尽浑身上下的力气,才难得摸到了一次脚尖,天子启才顺势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身后,仰天发出一声轻叹。
“这窦婴啊~”
“哪都好,就是太好面子······”
“——说是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朕给他一个台阶,好让他如愿以偿,成为太子太傅罢了。”
“至于临江王太傅,窦婴,是绝对不会做的······”
语带轻松的发出一声调侃,又笑着缓缓一摇头,天子启轻松的神容,便悄然带上了些许僵硬。
“至于周亚夫吗······”
“嘿······”
“——只能说,不愧是他爹:绛武侯周勃的血脉子嗣啊~”
“嗯?”
满是戏谑,又明显有些讥讽的‘嗯?’一声,却让黑衣人讳莫如深的低下头去,根本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同天子启搭话。
——周亚夫如今官拜太尉,手握‘自由调动天下兵马’的滔天权势,又刚立下绝世之功,平定了吴楚之乱!
在这关头,任何关于周亚夫的话题,对于黑衣人而言,都有些过于敏感了······
“他们到哪儿了?”
黑衣人低头思虑间,耳边传来天子启又一声轻询,惹得黑衣人赶忙抬起头!
“呃,三日前过的弘农,明晚,应该能赶到新丰。”
“——最迟后日,便能回长安来······”
仍带有些许惶恐的话语声,只让天子启再莫名其妙的嘿笑一声,又低下头去。
似是想起什么非常重要的事般,低头沉思了足足有半刻(15分钟),才缓缓侧过身。
将脚垂下御榻,随性的将鞋穿好,而后便站起身,低头整理起腰带。
一边整理着,一边不忘继续说道:“羊胜、公孙诡二人的人头,已经被田叔带回来了。”
“还需要你派人,去一趟齐地。”
“——毕竟这二人,是为宗庙、社稷的事而死,朕又给不了他们荣耀。”
“嗯······”
“还是你亲自走一趟。”
“就以‘友人’的身份,给他们的家人,给予一些补偿吧。”
“等风声过了,再派人去齐地,暗中为这二人操办好后事······”
天子启轻松地话语声,却让黑衣人神情满是严峻的低下头,再拱手一拜。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天子启的动作,呆立一旁的宦者令春陀,也终于从先前的石化状态中解离出身。
赶忙替天子启整理好身上衣冠,便稍一躬身:“陛下,可是要出宫?”
“——嗯~”
“——去叫太仆备车。”
昂着头,调整着硫冠系在脖颈处的系带,天子启嘴上也不忘继续说道:“不用备御辇,随便找辆普通的马车就行。”
“再把那混账给我叫来,陪朕,到城外转转。”
此言一出,春陀自是赶忙躬身领命,而后便迈着宦者独有的小碎步,朝殿外‘快’步走去。
而在春陀离开之后,天子启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示意黑衣人退去。
若有所思的昂起头,朝殿门外看了好一会儿,天子启才面带萧瑟的回过身,用余光瞥了眼黑衣人。
“皇长子荣,被朕封去了临江。”
“朕听说,他去了王都江陵之后,非常不安分。”
“——为了扩建王宫,甚至还拆毁宗庙外的矮墙,侵夺矮墙内的区域,来作为自己王宫的部分!”
“这件事,你一定要多盯着点。”
“把罪状搜集全,以备待用。”
低沉的话语声,只让黑衣人当下一愣!
“临江王?”
“皇长子从长安出发,都还没到王都江陵啊?”
“人还没到江陵,又怎么会为了扩建王宫······”
面带惊诧的发出‘半问’,黑衣人才终是会过意来!
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抬起头;
待看见天子启那冰冷的双眸,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黑衣人这才赶忙跪倒在地,沉沉一叩首!
“臣······”
“明、明白······”
“臣,这便、便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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