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刚好带了些闲余的钱,就当是请您手下的弟兄,吃一顿浊酒吧。”
“您的心意,我没有拒绝;”
“这,是我的心意,也希望您不要推辞······”
见大汉掏出那块金角,‘大哥’本还手足无措的想要推辞;
听闻大汉最后的一番话,‘大哥’终也只得羞愧的一笑。
“嗨!”
“好吧。”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替弟兄们谢过壮士······”
再拱手一拜,又大咧咧接过金角,那‘大哥’便赶忙回过身,对不远处的游侠众招呼道:“过来几个机灵的;”
“把壮士,护送出新安地界。”
一声吼喝,便见柳树下窜出几道人影;
而‘大哥’则是回过身,温笑着看向大汉,又朝前方的道路稍一伸手。
“壮士慢走。”
“恕我,没能亲自远送······”
·
被游侠众护送着离开新安,大汉便一路向西,直扑长安。
但一路上的见闻,却让大汉愈发感到惊讶。
——沿新安、绳池、大阳,到弘农、胡县、华阴;
从武城、郑县、下邽(guī),再经新丰、霸陵······
从进入关中,一直到抵达长安,大汉的经历,都和新安如出一辙。
每到一个地方,大汉就必定会引来当地的地头蛇,满是戒备的上前查探;
但在大汉道出一句‘我要去投奔袁盎’之后,这些满带戒备的地头蛇,也都是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最冷澹的,也起码是派人护送大汉,经过自己的地盘;
热情一些的,更是恨不能倾家荡产,也要给大汉送上一点东西。
就这么一路向西,待走入长安城,本还‘孑然一身’,身无长物的大汉,已经是从头到尾变了模样。
——身上的粗衣,变成了一件蜀锦缝制成的华袍;
手中握着的缰绳,是跟在大汉身后的一匹高头大马;
马背上,也被各类吃食、财货堆满,让大汉想骑,都无法在马背上,找到可以‘落座’的位置。
便是带着这一路的‘收获’,以及纷乱的心绪,大汉,终于来到了长安城北;
稍一打听,便又来到了袁盎的府门之外。
昂起头,看着府门上,那朴实无华的‘袁府’二字,大汉心中,只一阵百感交集。
“只是一个投奔袁盎的人,就可以在关中,得到如此礼待;”
“——而且,还只是假装投奔······”
如是想着,大汉也不由苦笑着一摇头;
不等大汉走上前去,便见府门内,已是迎出三两仆人,面带着微笑,朝大汉小跑而来。
“贵客登门,没能远迎,实在是我们的罪过;”
“恕罪,恕罪······”
见那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上来就是一番告罪,大汉只一阵手忙脚忙;
刚要拱手回礼,手中的缰绳,也已被府内走出的仆人‘抢’去,牵着马,就自侧门入了府。
见此状况,大汉只面色僵硬的昂起头;
还是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那管家轻拉着手臂,便朝着府内走去。
走进客房,在客座首位落座,不眨眼的功夫,那管家便已亲自端着茶碗,来到了大汉的面前。
也是直到这时,大汉,才终于有机会拉住管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第一次登门,也从不曾见到过袁丝,阁下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呢?”
却见管家闻言,面上笑意仍丝毫不见,对大汉稍一躬腰,便面带微笑道:“或许是壮士有所不知了。”
“——我家主人,一直都告戒我们:只要是在府门外驻足的,就都是主人的贵客。”
“只要是主人的贵客,就必须进我袁府的大门:喝上一碗茶、用上一顿饭、吃上两盏酒;”
“酒足饭饱之后,如果贵客想走,我袁府不留;”
“——给贵客备足盘缠,恭送贵客出门。”
“如果贵客想留,我袁府自也会备下客房,忠仆美婢日夜在身边伺候;”
“除非贵客开口要走,我袁府,便断没有主动送客的道理······”
一番话道出口,那老管家仍不忘微笑着,对大汉再一拱手。
“贵客来的巧;”
“我家主人,恰好就在府上。”
“——劳贵客稍待,我家主人,便来亲自面见贵客······”
听闻管家此言,那大汉只又是一阵唏嘘感怀;
正要起身,朝管家拱手回礼,却见管家身后,已出现一道面带微笑的身影。
“让贵客久等了~”
“实在是另有客人登门,一时没脱开身。”
“——请用茶;”
“用过茶,府内的下人,也当备好酒食了······”
满是随和的说着,袁盎便自上前,在大汉对侧坐下身。
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这大汉,真的是袁盎相识多年的友人;
但实际上,这却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回想起一路上的见闻,以及一路上,道听途说的一些‘故事’;
低下头,是身上那件崭新的蜀锦,抬起头,则是那恭敬退去的管家,以及满面春风的望向自己的袁盎······
满是感怀的笑着一摇头,大汉终是从座位上起身,对袁盎拱手一拜。
“从函谷关进入关中,一路上的见闻,都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今日亲眼见到公,更是让我明白:名扬天下的楚人袁丝,是怎样的风姿。”
“——袁公,实在是让我感到万分敬佩;”
“所以有些话,想要对袁公说······”
听闻大汉此言,袁盎却仍是满面微笑,只赶忙从座位上起身,呵笑着上前,将大汉从地上扶起。
待大汉神情凝重的直起身,袁盎也依旧是面带微笑的昂起头:“壮士,不必这么客气;”
“我袁盎,一向都喜欢结识像壮士这样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有什么话,壮士就直说吧;”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事,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满是豪爽的一番话,却惹得那大汉愈发愧疚起来。
暗下稍一纠集,便对袁盎沉沉一拱手!
“我,本是受人所托,前来刺杀袁公的!”
“只是入关后,一路上打听袁公的为人,只要是我问到的人,对袁公都是赞不绝口。”
“所以,想要提醒袁公:这段时间,一定要当心!”
“——在我之后,还有十多批人会来长安,都是为了刺杀袁公而来!”
“而且这些人,大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会因为袁公的名声,而有丝毫迟疑······”
毫不拖泥带水的一番惊醒,只惹得袁盎顿时一愣!
惊疑不定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咽了口唾沫;
看着眼前的大汉,又足足盯了好一会儿,袁盎才惊魂未定的拱起手:“敢、敢请问壮士;”
“究、究竟是谁,想要置、置我于死地?”
却见那大汉闻言,满是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
“接受了嘱托,却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已经让我感到羞愧了。”
“请恕我,不能透露这个人的身份。”
“——只能提醒袁公:这个人,不达成自己的目的,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即便是杀了袁公,这个人,也很可能不需要抵命······”
“我对袁公,言尽于此。”
言罢,那大汉便决然起身,对袁盎再一拱手,丢下一句‘不必远送’,随即走出了袁府大门,眨眼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而在客堂,袁盎却是惊愕的愣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
下意识向身后摸索着,却被桉几一扳,顺势跌坐在了桉几之上;
再回想起片刻之前,公子刘非亲自登门,送来的那副锁子甲······
“是谁······”
“谁要杀我······”
“公子胜,又是什么意思呢······”
“是要保我性命······”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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