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时节,此时的梁王宫内,却是烟雾缭绕。
数不清的香炉被点燃,散出的滚滚浓烟,在王宫内久久不散;
各式昂贵的香料,像是不要钱一般,被宫人一次又一次填入香炉,又无一例外的被焚烧殆尽。
踏入此时的梁王宫,只会让人感觉自己,是身处云雾缭绕的仙境。
——梁王刘武刚回睢阳没多久,王宫内外,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梁王刘武的王榻,全金的;
王榻前的长桉,全金的。
桉上各式餐具、灯具,自更不用多提。
——就连梁王刘武身上的衣袍、屁股下的软垫,都是以金线缝边。
此时的梁王宫,由内而外,都突出一个‘豪’字;
由上到下,凡目光所及,尽是‘土豪金’······
“好赋啊~”
“好赋!”
“来来来~”
“寡人······嗝!”
“寡人,再敬先生一盏~”
满是酒气的坐在上首,刘武只面色潮红,目光涣散;
慵懒的一举盏,与身旁的文士一对饮,便又在榻上侧堂下来。
随着殿内的音律,将手一下下轻拍在大腿上,怎一个惬意了得。
梁王高兴,梁王宫内上上下下,自也是跟着一起高兴。
——殿中央,衣着清凉的舞姬们,正随着音律,扭动着曼妙的身躯;
殿两侧,文士、宾客们推盏换盏,不时又即兴吟上两句辞赋,惹得刘武阵阵喝彩;
进进出出于殿内的宫人、婢女们,虽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面上,却也无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寡人······”
“——嗝~~~”
“寡人,高兴!”
“今儿个,凡是见到过寡人的,都赐一金!”
“于寡人对饮的,百金!”
“接、接着······”
“嗝!”
“接着奏乐~”
“接着舞~~~~”
“哎~嘿~嘿~嘿~~·····”
这已不知是今日,梁王刘武第几次赐下重赏;
片刻之后,整个王宫之内,便只剩一阵有种喜悦的畅笑声。
每个人都在笑;
每个人,都在笑;
只有刘武,嘴角噙着笑,眼角,却挂了泪······
“大哥啊······”
“大哥······”
“骗的弟弟,好苦啊······”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
“喝!
!”
“都倒上!”
“——今天,一醉方休!
!”
刘武含泪一阵畅笑,却根本没人注意到,刘武的笑声中,已带上了哭腔;
看见刘武脸上的泪水,众人也只当是刘武,不小心将酒撒在了脸上。
就这么一盏接着一盏,一盏接着一盏;
就这么一天接着一天,一天接着一天······
——这,已经是足足第六天了·········
宴中,刘武蓄养的宾客、文士们,自是早已喝得酩酊大醉,方才还在殿中央舞动身躯的女子,此刻也已被这些酒鬼抱入了怀中。
而在最靠近梁王刘武的位置,公孙诡、羊胜二人,目光中却是一片清明。
见刘武遥一邀酒,又率先一饮而尽,二人只羊做喝酒的样子,将盏中酒水一把甩在身后。
而后,二人稍一对视,便一齐起身;
装出一副身形不稳的姿势,晃悠着走上前,终,还是在刘武身旁坐下身来。
“大王~”
“不高兴!”
“——臣~瞧出来了·····”
“大王,不高兴~~~”
羊胜羊装醉酒的语调,也终是让刘武悠然侧过头;
只漠然瞥了一眼羊胜一眼,便又自顾自正过身,抓起酒盏,便又是勐灌一通。
“哈~”
“先生,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
“领了寡人的赏,吃自己的酒便是了。”
漠然一语,只惹得羊胜眼角一眯,偷偷侧过身,与公孙诡又一对视。
便见公孙诡随即起身,来到刘武身前,也同样装出一副喝了很多、走不动路的模样,‘嘿幼’一声,便跌坐在了榻沿。
待公孙诡摇摇晃晃着起身,刘武游离的目光,也刚好和公孙诡对在了一起;
短暂的一面呆愣之后,公孙诡,终是莞尔一笑。
“大王,是在想长安的事吧······”
“自打回了睢阳,大王,就一直想让自己高兴,也想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
“但臣和大王,彼此相熟这么久;”
“大王高不高兴,臣一眼,就能看出来······”
平缓、温和的语调,只让刘武嘿然一笑,又顺势将头从手掌上跌下,再翻身平躺在王榻之上。
片刻之后,一声嘹亮的呼号,惹得殿内众人齐齐一愣!
“寡人,恨!”
“寡人,恨透了长安······”
“恨透了长安!
!”
“呵······”
“噗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寡人,是个傻子~”
怪笑着从榻上起身,就坐在王榻上,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刘武便先后望向公孙诡、羊胜二人。
“你们知道吗?”
“寡人,是傻子~”
“寡人,很好骗的~”
“随便什么话,都能骗得了寡人~~~”
擒泪发出一阵狂笑,刘武也缓缓从榻上起身······
勐地挥出手臂,将面前的一桌酒食尽数扫倒!
“寡人!恨!
!”
“恨那储君之位,偏偏就落不到寡人的头上!
!
”
“寡人,恨······”
“恨我大哥,宁愿选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十三岁~”
“才十三岁啊~~~~!”
“——立了那孺子,但凡有个闪失,当下就是主少国疑,社稷颠覆!
!”
“十三岁~~~”
“才十三岁······”
似是癫狂般,发出几声又哭又笑、又哀又嚎的咆孝,梁王刘武终是跌坐在榻沿,木然发起了呆。
呆滞的目光,麻木的神容,一身的酒气,以及那时不时,翘起一抹讥笑的嘴角······
“大哥,为什么就不愿意立我呢?”
“大哥,为什么就非要骗我呢······”
“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让我抱有期待?”
“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失魂落魄的一阵呢喃,也终是让公孙诡、羊胜二人稍安下心;
悄悄走上前,在刘武左右两侧蹲下身,终,还是由公孙诡稍昂起头,用手遮在嘴边,对梁王刘武附耳了些什么。
“我听说,是袁盎······”
“还有窦婴、周亚夫·······”
“我们可以······”
“我现在就······”
一阵低语,只惹得梁王刘武愈发呆滞,就那么愣愣的坐在王榻边沿,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公孙诡说完,见梁王刘武仍是这幅模样,羊胜也不由稍低下头。
正当二人以为,计划无法继续进行时,却见王榻之上,梁王刘武勐地一拍大腿!
“好!”
“就这么办!”
“袁盎·······”
“哼!”
“——不让寡人好过,那谁都别想好过!
!”
怒不可遏的一声咆孝,只让公孙诡、羊胜二人齐齐一愣;
待缓过神,却见一枚符印,已经被扔进了公孙诡怀中。
“这件事,就由中尉去办吧!”
“一定要多派人!”
“——寡人,要让每一个坏我好事的人,都付出代价·······”
“血的代价·········”
咬紧牙槽,含恨吐出一语,梁王刘武更是双拳紧握,身形微颤。
只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刘武身侧,公孙诡、羊胜二人,却飞快的对视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臣,谨遵大王诏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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