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尹小莲竟是重重将头往地上磕去,竟是要自寻短见!
…………
院子里,何圣白与雷争鸣并肩而立,凝望着远方两道逐渐消失在天际的身影。
“这回确实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何圣白淡然道,“说起来你和我有一点很相似,就是认死理,只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
雷争鸣眼里有些许的落寞,叹道,“这样难道不好吗?至少不用去想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
何圣白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道,“收你当徒弟这么久,也一直没有教你什么。今天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执法,究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还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君王?”
风声呜咽,像是说不出话来的哑巴。
何圣白接着说道,“其实你我都能看出来,如果说最先发动战争的青州,兖州,徐州是彻彻底底的乱臣贼子的话,那么后来的豫州,荆州,扬州就是妄图保持中立的时候被周皇硬生生安上了造反的名号,然后逼着站到了反贼的船上。
我虽然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场战争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死了很多人,以后还会死更多的人!
你觉得,这场战争有力的推动者周皇所做的一切,是否合乎这个国家制定的律法呢?他该不该受到制裁?”
…………
无数学子寒窗苦读数载,只为一朝鲤鱼跃龙门,成就高官厚禄,一展抱负。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又是多少寒门学子的梦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是多少读书人的初心。
实现梦想,远远要比守住初心简单。
多少人在实现梦想的路上,不知何时就把初心扔掉了。
历史上无数为非作恶的大奸臣,有多少都是曾经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豪能臣。
然而利令智昏,权令德失,最终走向了深渊,忘记了自己数年寒窗苦读的初衷
“你可曾记得自己第一次拿起大理寺那部最老的律法书籍时的目的?”何圣白问道。
雷争鸣想了很久。
那天,是他刚刚当上大理寺卿。
那天的他朝气蓬勃,满腔热血,一头扎进了大理寺的典案房。
典案房内是堆积如山的记录历年大理寺处理过的案件宗要。
新任大理寺卿的少年,有着无尽的勇气面对这座城市的沉疴旧疾,他抱起这个国家最古老的律法典籍,就像是抱起了一把千斤重剑,想要斩尽世间一切黑暗,还一片朗朗晴空。
整整三百万字的典籍,他背了足足十天十夜。
在此之后十天以内,大理寺典案房悬挂了二十年没能处理掉的三十起大案,就被还没到而立之年的新任大理寺卿一口气解决了三件!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内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原本还对周皇直接任命当科状元接班何圣白的位置颇有微词的权贵言官们也都闭上了嘴巴,就连大理寺那些原本看不顺眼这个白面书生的老捕快们也都开始重新打量起他了。
雷争鸣轻声呢喃着什么,随后恭敬地退后半步,朝着何圣白鞠躬。
然而何圣白却是侧过身子不受他这一礼。
“不必朝我行礼,从我重新收下我女儿在我身边之后,你我走的已经不是一条道了。”何圣白眼神带着怜悯看向雷争鸣,说道,“你走的这条路注定是一条坎坷崎岖,看不到太多希望的路。你当真决心走下去吗?”
“律法一事乃是百姓生存之根本,也是国家之根本,既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让权贵心生畏惧,不敢逾矩,否则律法威严不在,权贵鱼肉百姓,官吏横行乡里,民不聊生之下必将揭竿而起,天下动乱。”
雷争鸣眼中闪着光芒,“我辈读书人读书并不是为了君主那五斗米俸禄而读书,乃是为了书中圣贤那股浩然正气而读书,乃是为了人心中那点良知而读书,乃是为了世间正道公理而读书。
君主无德,我自当为民做主!”
何圣白眼中满是期许与怀念,他在雷争鸣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然而,那已经是曾经了。
“我前半辈子也像你一样,活得如此直率与坦荡,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所以我怕了,退缩了,最终还是灰头土脸地从长安城回来了,我终究没能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所以我这后半辈子只想守在我的女儿身边,好好弥补她,也算是弥补曾经的自己。”
雷争鸣点了点头,说道,“只希望这场战争平息的那一天,孟皇律还能安静地摆在大理寺典案房内。”
尹小莲从房中走出,从后面安静地伸手抱住了何圣白,将头轻轻地依偎在他的后背。
何圣白面带微笑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希望我还能再去那里将它抄上一遍,让以后想娶我家女儿的人都必须老老实实,一字不漏将它背一遍给我听!”
尹小莲顿时涨红了脸,“爹,你就不怕我以后嫁不出去啊!”
“爹可舍不得你嫁人呢,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还得靠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三百万字的乃是当初孟皇召集九州州牧,耗时数年一同制定的,还定下了人族百年之内任何人不得擅自修改。
它的开篇仅有四字,执法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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