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把大明的问题全都提了出来。可六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没有让他们解决。朝廷诸公都应当为此感到羞愧。”
随后,他又将头转过去,看向了枢密院的的顾问们:“你们找到了那些问题的解决方法吗?草案写的是哪方面的?”
沈廷扬站了起来:“回陛下,上柱国(张居正死后追赠的官职)不仅仅提出了问题,他也提出了问题的解决方法。”
听了这番,朱由校重新坐下,继续翻看起来。在《论时政疏》的后面是张居正的又一篇文章《陈六事疏》,这是已经晋升为内阁大臣的张居正提出的解决问题,系统提出了自己的改革纲领在隆庆时期上书,希望皇帝支持改革,可惜依然是石沉大海一一隆庆皇帝没有采纳张居正的建议。仅批示一句:“知道了。“就将这一份充分体现张居正改革思想的文件束之高阁。
朱由校对这个故事的经过有大致的了解,但这篇文章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未曾仔细看过。
六事指的就是六个他认为大明政府需要紧急处理的重要事务:
一曰省议论:
“臣闻天下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谋在于众,断在于独。……臣窃见顷年以来,朝廷之间,议论太多,政多分更,事无统纪……伏望皇上主宰化机,扫无用之虚词,求躬行之实效。欲为一事,须审之于初,务求停当,及计虑已审,即断而行之。”
在张居正看来,为害最大的便是“议论”,大臣们互相攻讦,否定对方的政策与提案,但他们所支持或反对的却并不是事物本身,这也造成了国家无休无止的内耗与极低的的效率。
朱由校看了也很认同,因为这与自己加强皇权收回权力,乾坤独断的目的相吻合。
二曰振纪纲:
“近年以来,纪纲不肃,法度不行,上下务为姑息,百事悉从委徇,以模棱两可谓之调停,以委屈迁就谓之善处,法之所加,唯在于微贱,而强梗者虽坏法干纪而莫之谁何……伏望皇上奋乾刚之断、普离照之明,张法纪以肃群工,揽权纲而贞百度,刑赏予夺,一归之公道而不必曲徇乎私情。”
一个国家的法律是其国家统治阶级意志的表现,使统治阶级为了将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行为赋予合理性、合法性,同时又不得不向被统治阶级进行一定妥协的产物。
在此时国家的法律被践踏,被这个国家的主人。财富与权力相互勾结,庶民何以为生。将整个国家用法律与纪律进行贯彻,清理吏治,这也符合朱由校的心思。
三曰重诏令:
“应勘应报,奉旨行下者,各地方官尤属迟慢,有查勘一事而数十年不完者……伏望敕下部、院等衙门,凡大小事务,既奉明旨,须数日之内,即行题复……严立限期,责令上紧奏报,该部置立号簿,发记注销。如有违限不行奏报者,从实查参,坐以违制之罪,吏部即以此考其勤惰。”
这里指出的是官僚的惰性,互相推脱,导致整个政府运行的效率极低。而张居正的建议包含着两个方面,即立威与立法。立法,指的是一套相当严密的制度体系,也就是“考成法”。
关于立威的问题,张居正关心的不仅是君主的绝对权威,而是注重君主和官僚机构之间的沟通渠道的畅通,重新树立政府的权威。
但是由于身份的原因,朱由校必然会对此进行一定的扭解。他要的不仅仅是树立政府的权威,正要更要树立皇帝的绝对威权。
他要建立一个以自已为核心的,由忠诚的技术官僚与军官团所组成的统治系统,并且寻求在实质上控制社会中的一切方面,不论经济、教育、艺术、宗教、科学还是道德,将官方宣告的意识形态渗透进社会结构的最深处。
四曰核名实:
“今用人,称人之才,不必试之而以事,任之以事,不必更考其成,及至贲事之时,又未必明正其罪……士大夫务为声称,舍其职业而出位是思……臣愿皇上慎重名器,爱惜爵赏,用人必考其终,授任必求其当,有功于国家,即千金之赏,通侯之印,亦不宜吝,无功于国家,虽颦睨之微,敝袴之贱,亦勿轻予;吏部严课之法,审名实之归,毋得概引复职,滥给恩典。”
综核名实是张居正政治思想中十分重要的概念,基本内涵是根据实际政务考课官员,以求解决官僚体制中人的素质和使用问题。
五曰固邦本: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臣窃以为,矫枉必须过正,当民穷财尽之时,若不痛加省节,恐不能救也。伏望皇上轸念民穷,加惠邦本,于凡不急工程,无益征办,一切停免……吏部,慎选良吏,牧养小民,实心爱民乃与上考称职,不次擢用,干理薄书而无实政及于百姓者,其贪污显著者,严限追赃,押发各边……豪强兼并,赋役不均,花分诡寄,恃顽不纳田粮,偏累小民。各衙门在官钱粮,漫无稽查,假公济私,官吏滋弊。”
在这一部分,朱由校看到了儒家传统的民本思想。在整个封建时代,底层小民没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他们的疾苦不被察知、所受的压榨无处申诉,起义是他们表达愤怒的惟一方式,“非民之好乱,本于吏治不清,贪官为害耳”。
这一点朱由校,也是知道的,“致理之道,惟在于安民生,安民之要,惟在于察吏治”,而人君驾驭官员的手段无非是“赏、罚、用、舍“四字而已。可惜知道归知道,朱优秀还是太年轻,没有过多的政治手腕,难以知行合一。
六曰饬武备:
“夫兵不患少而患弱,今军伍虽缺,而粮籍具存,若能按籍征求,清查影占,随宜募补着实训练,何患无兵……目前自守之策,莫要于选择边吏,团练乡兵,并守墩堡,令民收保,时简精锐,出其空虚以制之……”
看完了这篇文章,朱由校看着底下的群臣,大家都一言不发,无言以对。
七十年前,一个人提出问题,同时又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为了解决现实问题,不断的努力实践与探索。而今天,一切与七十前别无二致,甚至变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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