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阳笑道:“我爹一辈子经营首先想到的便是一定要把我送进高等学府。”
吕玉仙专挑贾中华疼痛方寸戳。贾中华甚难堪。阳光再也没能穿透乌云。黑沉眼睛。贾中华:
“我大老粗也不能责怪我父亲。你怎不想想,我父亲去参加北伐,母亲是小脚妇女,大姐出嫁早,家里我不挑起大梁还有谁能够挑起大梁?”
吕玉仙:“说去说来都怨你妈没有意识。”
贾中华:“你母亲就有意识?若有意识,你还能到地里去刨红薯充饥?”
贾家厨房常常将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如果能够就事论事阐明一件事,那么,或许他们就能主宰这个家庭的命运而不至于偏离了。
这晚,张家阳整整甩下五土碗的饭。只说从骑行出来便是饥一餐饿一顿的。一路基本都是骑行到田间地里刨一些红薯来充饥。贾中华止不住讥笑。吕玉仙:
“既然来到家里了,你怎么都要吃饱了饭?家阳,刨红薯不是啥丢人的事。今后不要再提?不要让那些地主家小姐家的少爷听到又要讥讽笑话了。”
贾中华再次窘迫。张家阳也显窘迫。吕玉仙这才反应过来。吕玉仙:
“我可不是说你,啊?!”
张家阳岔开话题。张家阳:
“你们放心,只要我张家阳尚有一口气在,我便一直申诉下去。到靖城之前我便想好了,如果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那我便到省城去申诉。只要我的问题落实,那我便要来感谢你们一家人盛情款待。”
又说:“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家人的不嫌弃不怕牵连。”
贾中华说如果要去省城,只怕你一路骑行艰难,要不返回来找一辆总站的顺风车?
吕玉仙说尚若这里没有得到申诉,只怕是你便走不出来了。
张家阳黯然神伤。
贾中华提议他不然就直接上省政府申诉。
张家阳说还是得按照步骤来。又从陈旧的军用挂包里取出一份材料委托吕玉仙,如果此去没有消息,便想办法帮助去省城投出这份申诉材料。
吕玉仙提出何以区分他此去的情况。张家阳为难了。思前想后,张家阳说明以一个月的期限为定。张家阳:
“无论我的申诉是啥情况,一个月我便会来信。我会说明如果没能解决便请三姐再帮我邮寄出这份材料。
贾杰刚再进门。贾杰刚想到东山看守是携带枪支站岗,又怎么能够逃出来呢?
贾杰刚的好奇,正是吕玉仙的问题。贾中华让贾杰刚压低声音。张家阳笑道:
“长期装煤,自然跟驾驶员也熟悉起来。当然,闭口不能提及想申诉的问题,否则,人家哪里敢冒风险带我出来得罪看守?”
贾杰刚压低声音。贾杰刚:
“那叔叔怎么对驾驶员说呢?”
吕玉仙说他打破砂锅问到底。贾杰婞从里屋伸出头。贾杰婞:
“他——未雨绸缪。”
贾杰刚:“你才‘未雨绸缪’呢!”
张家阳:“是男人都能理解……”又腼腆而笑。仿佛是一个尖端科技问题。迟疑。犹豫。张家阳:
“只对驾驶员表现老实,说明主要是想媳妇了……”
第二天大早,张家阳离去。
午时。吕玉仙再次交代即便是对张洁勤,赵玉泉都不能透露半个字。
贾中华只说似乎更像是天意,昨天晚上竟然没有外人到家里来。贾杰婞即刻点出刘小贤的名字。吕玉仙神情自若。吕玉仙:
“回头我会招呼他全当家里没有来过外人。”
贾杰刚:“此地无银三百两。”
吕玉仙冷眼瞥去。
贾杰婞:“依你有何高见?”
贾杰刚:“全当没有这回事就好。尚若他提及询问,就说他眼睛花了,家里根本没有外人来。”
贾中华:“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有呢?”
吕玉仙:“说没有难不成他还要硬是来闲扯?再扯便说人家是路过的,讨口水喝。”
贾杰敏:“可是,叔叔是坐在桌边一块吃饭的啊?”
满眼不屑。贾杰刚: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爸妈心肠善良,家里不是常常坐满了人吗?”
吕玉仙点头。吕玉仙:
“那就统一口径,尚若他刨根问底便说路过讨口水喝。饭菜上桌,你爸随便招呼,便坐到桌边来了。”
贾杰敏还意识不到人性在生活中的残酷与扭曲。贾杰敏:
“可是,叔叔分明不是进门来讨口水喝的路人啊?”
贾杰刚:“杰敏想当‘蒲志高’……!”
吕玉仙:“你让她当好了。到时候我跟你爸爸都被整到东山煤矿去,看谁还能养你们。”
贾杰婞也报以不屑的目光。贾杰婞:
“妈妈交代的话,你只管听便是了。”
一段时间的交往,汪文清跟周泊景确定了恋爱关系。周泊景的确也做到了承诺把汪家当他的家一样对待。汪文清倒中夜班,周泊景便主动照顾汪文玉姐妹晚餐。
这天礼拜天汪文清上早班,周泊景便来到汪文清家帮着洗衣煮饭。又收拾妥当。周泊景空闲下来,便辅导汪文玉、汪文洁功课。汪文玉却觉得,听,耗费脑子;抄,省事省脑。特别是汪文清小小年纪便打工挣钱,汪文玉觉得努力学习和赚钱无关。
随着时间推移,周泊景成为了汪家常客。即便是汪文清上白班,周泊景一样下班便到汪家。汪文清进门,但见周泊景将地板拖得湿漉漉的,桌子抹得一尘不染,换下的衣物洗好晒挂在院子里,周泊景却蹲在院子里正忙洗菜。一股温暖流淌心房。汪文清要的正是这样的氛围。
汪文清默不作声。水声哗哗。侧偏头。周泊景:
“回来了?”
晶液在眼眶中跳动。汪文清:
“嗯!泊景,我完全想象不到……”
周泊景感觉好生奇怪。周泊景:
“男朋友帮助女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想象不到什么?”
稍涂抹眼角。汪文清:
“嗯……差距……”
又说:“佐国强……”
周泊景打断:“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畜生。”说着,端起青菜进门。
李水分介绍二人见面后便读出了彼此的吸引。交往一段时间后,汪文清不时会被感动充斥。只是汪文清感动之余总想表达些东西出来,周泊景却又走开。汪文清年长汪文玉四岁,长汪文洁七岁。汪文清是二人的长姐不假,但在心理上她仿佛是二人的母亲。周泊景忽然融入到这个家庭中来,这让汪文清怎么都感觉到似乎周泊景恰如他们的父亲。
曾经每月的油、盐、酱、醋都是汪文清细心操持,只要稍有不慎花费打扮便赶不上趟儿。
汪文清过早地尝试生活的艰辛,似乎已将这样的压力当成了她与生俱来的。周泊景却很大程度上承担分了她的这种压力。恍惚间她终于可以停下脚步松弛一口呼吸。她甚至使用上了羡慕已久曾望而却步的百雀羚。她仿佛涂抹就是为了引起他的主意。但是,他每每投入于各种家务的操持中。他完全视而不见。仿佛他本身的角色就是为了投入到这样冷漠的支撑中来。汪文清解读爱情。原来,爱情的样子便是各自揣着各自心底的情感各自做着各自分内之事。当然,周泊景同比佐国强少了暴力,这令汪文清较为欣慰。
生活似乎就是这样?
生活就是在几家欢喜后同步陪衬着几家忧。生活仿佛不这样似乎便体现不出来生活的无穷魅力以及生活不可驾驭的复杂多变性。
陈洁忽然因旧病复发。住院。赵玉泉惴惴不安。吕玉仙愕然。吕玉仙认为鳝鱼足能够入药。贾中华惊惶附近的鳝鱼基本被他抓没了。于是,贾中华早晨天未亮便去往远距郊外。
两月后,陈洁血喷夹杂鳝鱼。失血的脸颊上,她永远地闭合了那双凄美的眼睛。
赵玉泉肝肠寸断。
安葬陈洁。贾中华携带家小过去帮忙。赵玉泉是将妻子穿过的所有衣物焚化处理。陈洁生前使用了二十来天的一个喷糖黄色痰盂缸,赵晓敏很想留下继续使用。赵玉泉却坚持送出门。陈洁生前一直不舍得花这个钱购买。赵玉泉发了奖金这才从百货大楼挑选回家。
根据当地风俗,至亲过世,红喜事必须在三个月内操办,否则便要出三年后方可。石强提出结婚。赵玉泉坚决不答应。赵晓琴吃了秤砣铁了心。偷偷登记。木已成舟。赵玉泉懊恼不让踏进家门。
石强满世界拉关系找快捷,一心要把赵晓琴调回总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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