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喝刚炼出的那锅猪油只怕不够我喝。”
吕梅仙:“我又没阻拦不让你喝。喝没了再购买来炼便是了。”
孟建人询问贾杰敏是否也来一碗。摇头。贾杰敏忌油腻。孟建人: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会享受。”
贾杰敏:“曾经在外祖母家习惯了清淡饮食,尚若像你这样喝油,只怕我一个礼拜不想食物。”
孟浩然告诉孟建人,饭菜都留在厨房里。孟建国笑了。孟建国:
“炼油就是我三哥的饭菜。”
手抱竹筒。吕梅仙:
“你以为你三表哥像你?他养着这么一大家子的嘴,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去氮肥厂,干的都是体力活儿。不喝炼油,他拿什么来支撑身体?”
贾杰敏嘟嘟。贾杰敏:
“我并没有追究三表哥为何喝油,我仅仅说明我和他的区别。”
吕梅仙:“我说的不是区别吗?”
贾杰敏无语。孟建人进屋让方小洁出来。贾杰敏转身欲出巷道。方小洁叫唤一会儿有话对她说。贾杰敏等待。巷道口。
孟浩然:“天刚亮就催促?好不容易有个礼拜天休息不多睡一会儿。”
里屋传出声音。瓮声瓮气。孟建人:
“我要有那个福气。”
方小洁解释生物钟。
孟建人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方小洁示意贾杰敏。
三人走在河堤上。方小洁:
“你二姨爹说话脑子不跟嘴巴商量,可是你表哥不知道多睡一会儿?这么多年来去氮肥厂打小工,到那个时间点不得醒来?”
孟建人说,原来不想醒来也必须强撑醒来,现在到了礼拜天想继续眯眼,可到了那个时间点似乎脑海里便有一个闹铃。方小洁关切询问后来是否又睡着。孟建人点头说当然。孟建人:
“做梦都闻着油香味儿了。”
方小洁抿唇而乐。贾杰敏说只喝油不吃饭还是不行的。
孟建人眯眼。孟建人:
“一碗油可比饭菜营养多了。”
方小洁说不用管他,一会儿去娘家解决。小夫妻回娘家。贾杰敏自衬多余。忙询问有啥事要说。孟建人疑惑。方小洁也狐疑摇头。贾杰敏:
“刚才在堂屋里表嫂不是说有话对我说?”
方小洁“哦……!”一声笑道:
“他老岳父前两天便念叨着让你三表哥过去好好款待,我是想让你跟随一块过去。”
贾杰敏迟疑。贾杰敏:
“这样不好吧?我一个外人。”
瓮声瓮气。孟建人:
“你是我表妹,那里是外人了?”
方小洁:“放心,我们家的人不像他们家里人那副脸嘴。”
又说:“我当时也对他说了,建人的表弟表妹从靖城过来。他便吩咐我叫唤一道过去。”
孟建人询问,昨天晚上是否居住在王秋莲娘家。忍住泪花。贾杰敏摇头。无疑,孟建人居住的屋子是能听到敲门声的。贾杰敏很想听到他的后话。沉默。
方小洁接过话询问她居住何处。从孩提时代到现在,仿佛等了很多年,孟家终于出现一个人关心她的去处。泪花破堤。偏侧脸庞擦拭。贾杰敏说明汪文玉外祖母家拥挤,所以去了张丽慧家。
瓮声瓮气。孟建人:
“可是医院后面的张红亮家?”
在昨天晚上,她们共枕夜谈。她能明显感觉到,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她的心灵无疑是最靠近她的一个。她游离着不想确认。她等待听他的后话,她想为自己的友谊留有余地。
孟建人:“尚若她爸爸是这个名字,那你今后可不要在上她家去了。”
贾杰敏:“为什么?”
方小洁点头。方小洁:
“不错,张丽慧正是张红亮的三女儿。她经常从我家门前路过。我认识。”
孟建人:“要真是张红亮家,那她那爸就是一个老畜生。”
两眼凄迷。贾杰敏:
“老畜生……?”稍加思考。又说:
“可是,她爸爸人真的很好,挺热情。我午饭还是在她家用的呢!”
方小洁:“热情的背后,都隐藏险恶,都有目的。外人,要想你二姨爹二姨妈一个个黑脸对你这才对呢!”
眼露讥讽。孟建人:
“你是说老孟家对待亲人不像亲人,对待外人不像外人吗?”
方小洁忙说不是这个意思。又加以解释。
贾杰敏沉思。孟家堂屋没有温暖。尚若外面的世界亦然如此,那么,人与人终将失去体温。方小洁的话语有些晦涩。贾杰敏暗自否定。且“目的”对于贾杰敏这样的中学生在张红亮眼底应该视为滑稽之谈。
二人争执会儿,孟建人明确还是要把话对贾杰敏说明白。
声音发瓮。孟建人:
“她爸原来将她二姐……给祸害了。”断续的声音似乎是表达一件艰难事儿。
贾杰敏还是不太明白。孟建人浓重发颤的重低音到底所指何事?“祸害”是否具体到一件事情上的“坑害”?成年人的世界如此晦涩,贾杰敏囫囵吞枣。声音干涩。贾杰敏:
“嗯!‘祸害……’?”
孟建人点头。孟建人:
“对!是祸害。”
方小洁:“他二姑娘后来去了阳宗海电厂工作,自从出门便发誓永不回家。”
贾杰敏:“是不是他‘坑害’了她的工作?”
方小洁对视孟建人。方小洁已显体笨。孟建人:
“是像你表嫂这样弄大了肚子。”
依然“晦涩”。怎样“弄”?脚下,河床里欢腾的水花推推搡搡。犹如泥黄的牡丹犹如泥黄的玫瑰犹如泥黄的山菊在顷刻之间遁化,浮动水面冒出的顷刻之间犹如恶狼犹如猎豹犹如老虎诡异变幻。贾杰敏眼涩涩目怔怔……
“祸害”是个囫囵空泛词。贾杰敏略感不妙。孟建人艰难发涩的表述语气令她具体到可怕的残酷又游离。她不敢确信人性的底线。因为这样的底线憋熄着她的呼吸。她肺活量似乎不够,器官也变得狭窄起来。孟建人传达具体不该质疑。那么,张丽慧提供的便是假象。或许,张丽慧尚未触碰到鳄鱼的嘴唇?贾杰敏忽然涌出一股试图拯救的念头。一夜的长谈使她确定她的善良。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位老奶奶守护在一楼。她恍然恍悟。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
方小洁补充说明,张红亮早年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因了,在年轻时蹲了监。出来后公职不保,现在在环城路上开设了一间钢材铺,专门给人家安设防盗笼之类。由于蹲牢,原来的妻子跟他离了婚。
贾杰敏沉默。轴。贾杰敏:
“那么,被‘祸害’的女儿是否是她爸爸的亲生女?”
方小洁:“当然,他原来跟第一个妻子就只生养了一个女儿,听说现在进了你们靖城丝绸厂工作,也是几年没见回家了。后面从她二姐开始,是她爸跟现在的第二任妻子生养的,所以,自己的亲生女儿被糟蹋,她妈妈才会跟她爸闹。”
张丽慧叙述的同父异母跟这个信息不匹配,但毫不影响对贾杰敏内心世界的震惊。震惊威力强大摧毁了她对人性的确信。她之所以轴,还在于她放大了继父祸害继女的思想准备。但是,她的认知不得不扩大再扩大。
https://xianzhe.cc/book/35896/10621217_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