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许她妈回来看她们。偶尔回来一次,像是做贼一样要趁其不备。”
孟建和:“看我妈这话问的,她妈妈都常常挨打,她们能好到哪里去呢?!”
孟浩然没有坐下,而是一手抱一手胸前,拇指自然放进嘴唇里轻含。他站在天井边观看二人清洗。从白花花满盆的鱼儿里,他仿佛闻到了扑面而来的焦香。孟浩然的站姿是享受的,他的眼色是沉醉的。打量着盆中的波动。孟浩然:
“不一定,有不心疼妈的,相反的就心疼儿女的。”
又说:“我们县医院旁边张家不就是这样,常常打老婆,却将几个女儿捧得像祖奶奶一般放供桌上呢!”
吕梅仙:“那不同,那是个老畜生,对女儿憋着孬心眼呢!”
汪文玉:“啥样的孬心眼?”
孟浩然转过半边身子:
“你佐叔叔对你是啥态度?”
汪文玉:“他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但见我们敲门,眼色就像埋伏在乌云里的闪电随时准备发出。”
孟浩然微微点头。孟浩然:“那就对了!”
贾杰敏不解了。她问他:
“他不让她们进门,那怎么反而倒对了呢?”
吕梅仙:“小孩子家家的,别追根。”
于是乎大人的世界里潜藏着一些晦涩难懂的道理。贾杰敏很好奇那种道理的本来面目。吕梅仙阻止,她只有将问题憋在心底。
又是个半小时过去,二人终于将鱼抬上灶台。孟建和开始油炸。贾杰敏却弯虾身子直不起来坐到灶门前添柴。柴火照映在贾杰敏红扑扑的脸蛋儿。孟建和:
“小表妹,刮鱼洗猪头,都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了,坐过去陪你二姨妈喝一杯?”
贾杰敏笑示不会喝酒。贾杰敏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感。孟浩然说女人天生七分酒量。孟建国打量。孟建国:
“不说是七分酒量,至少也是七分食量。”
汪文玉笑道:“你看她如果有七分食量还会瘦得皮包骨?”
吕梅仙:“她不是瘦得皮包骨,而是挑食。”
又说:“都是让你外婆娇惯的,专想吃香的辣的。”
孟浩然:“穷人养骄子。”
眉越描越黑。今晚孟浩然特意吩咐孟建和为吕梅仙油炸了花生,却在小碗中只剩下四分之一。贾杰敏以为她一直默默做事,可以享用。于是伸手便抓了四五粒放手心。顿时,吕梅仙收敛笑容面孔突变得犹如雪霜。贾杰敏的笑意凝固垮塌。贾杰敏本以为劳累了大半天夜晚的或许能得到奖赏。放回去不是;不放回去也不是。她延伸手臂邀请汪文玉享用。却含笑摇头。她叫唤她一道出门去散步。
巷巷口。黑色的胖物发出“噜、噜”的哼唧声。贾杰敏悄然将手心里的花生投进猪槽。她心中忽然连通了孟建共当年扒拉饭粒倾倒河里的叛逆。
岁月的风雨更加侵蚀门框,原本歪斜的程度更加倾向北侧。踏出门栏,汪文玉问及四表哥所在。这是孟家人公认丢脸的隐秘。贾杰敏大致带过。
汪文玉外祖母家就居住在孟浩然贾百米外的桥头上。二人说话间便进到天井。天井门对门三户人家居住。汪文玉介绍了邻居袁东萍。随后,
袁东萍的同学张丽慧找来询问假期作业。本是同级。汪文玉让二人不明白便询问贾杰敏。又褒奖她成绩。
汪文玉的外祖母脖子下方挂了一虎口长的肉团,说话声音文弱。于是,便让汪文玉带领三人出去外面玩耍。
出门便是街道。昏暗。嘈杂。热闹。穿过由东而西转南的街道,四人来到溜冰场。溜冰场正是建造在电影院前方过百米远的场地上。椭圆形的水泥地板上,早已经是交错间杂笑声鼎沸。但见其中一群男生溜转自如身轻如燕。张丽慧一眼便认出正是同学李雪松、窦亮、闵定海、徐爽武、杨俊涛。再一圈过来,便招呼。李雪松脱下冰鞋让女同学上。只罢手不会。于是,再穿上溜一圈儿又过来栏杆聊天。再打听新面孔。袁东萍忙解释是曲靖的朋友。
溜冰定时结束。男同学们交还了冰鞋提出前往屋里跳舞。汪文玉跃跃欲试。袁东萍因为揣了家门钥匙要着急回家。贾杰敏有潜在担忧便提出一道回去。汪文玉却拖拽陪同。又明确晚上可以一块回去对二姨妈说明。李雪松也凑过来说服。只说,现在时间还早,正是年轻人玩乐的时候,难不成你是鸡变的么?
迟疑着,贾杰敏说明有张丽慧陪同。可是,李雪松却说明现在不是谁陪同的问题,现在是男角多女角少的问题。贾杰敏明确不会跳舞。李雪松还是强留。李雪松:
“你学习成绩很差吗?”
汪文玉代为回答。
李雪松:“就是。学习都比跳舞难多了,既然你学习都能学进去,跳舞没有啥学不会的。”说着,一双明亮的吊角眼向她发出锐利的亮光。
声音怯弱。贾杰敏:
“这么说你会跳舞那学习成绩一定上不去了?”
李雪松显得十分专注。李雪松:
“谁说的?”
张丽慧:“你也忒小看我们班长了。”
贾杰敏狐疑。贾杰敏:
“班长?”
窦亮:“他不止是我们的一班之长,还是我们的跳舞‘皇后’呢!”
顿时,大家哄乐开。
闵定海:“你爹叫你学习你要放猪。什么‘皇后’?用‘王子’比喻还差不多。”
李雪松只说能够理解,一三五小逃,二四六大逃。说着,再次向贾杰敏投来一瞥。分明一双熊猫眼,却也交汇星星流光闪动一双皓月眸。
无可置否,一群男同学中,李雪松人才出众。贾杰敏忙移开目光。虽然苗条,却过于纤瘦。贾杰敏过多阴郁的童年生活提示她守住本分。她从来不认为她有玩乐消耗的资本。李雪松再次搭话。贾杰敏降低格调仅仅点头或者摇头。
他说她像木偶人,只会点头或摇头。
她腼腆一笑算是回答。
张丽慧忙插进话来说,听袁东萍介绍汪文玉也是班长,你俩应该班长对班长。
李雪松:“那她担任啥?”
汪文玉:“曾经是我们小学的小组长,红小兵小队长,中学后文艺委员。”
李雪松乐了。李雪松:
“哪有文艺委员不会跳舞的?”
一方面,文艺是班级的,而跳舞却是社会上的。另一方面,贾杰敏也郁闷不知为何忽然被指派担任文艺委员。其实,升学后她似乎觉察到嗓音滑向左声道。没有解释。贾杰敏缄默。这其中间隔着两道弯弯。
贾杰敏不语。李雪松将话题转移到汪文玉身上。又询问她是否从小学到现在都担任班长。汪文玉很勉强。汪文玉:
“只是小学。”
汪文玉眼色暗淡。窦亮一米五八零。汪文玉低了半头。窦亮:
“接下来该汪文玉质疑是否李雪松是小学的还是一直保持到现在了?”
徐爽武瞥眼过去。徐爽武:
“仿佛你是外星人,连我这个留级生都知道人家从小学一直到现在都是班长,你却合稀泥。”
李雪松:“更正一句,小学是副班长。”
闵定海:“他不是合稀泥。他是唯恐天下不乱。”
徐爽武再问小学正班长是谁。窦亮:
“闵定海。”
李雪松又询问是否汪文玉的学习成绩比贾杰敏好。汪文玉沉默不想回答。张丽慧只说刚才询问假期作业,汪文玉都解答不了,是贾杰敏解答的。
贾杰敏:“碰巧而已。”
李雪松乐了。他说这是她一路说的第三句话。
闵定海说深沉者都有内涵。
明眸皓齿。李雪松偏头。李雪松:
“你可是向他说的一样有内涵?”
张丽慧说李雪松显得很关心贾杰敏。只笑。说,既然是你远道而来的朋友怎么说都应该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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