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中华注视着水面:
“可是大姑娘就可以目无尊长么?我原来在家那里敢这样跟父母说话,声音大点便视为不敬。更何况她那样瞪着我;‘下乡就下乡!’”他学着她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张洁勤:“过去我们对父母是声音大一些就视为不敬,但那时是什么时代,现在又是什么时代了?”
赵玉泉接过话说:
“什么时代不都是要讲孝道嘛!”
贾中华:“就是!”
张洁勤:“什么都要讲,孝道也要讲,但对孩子的引导更要讲。你家我不是不清楚,成天大呼吼小呼;大声压小声;大眼瞪小眼。似乎声音大便有理了?”稍停歇。又说:
“斗牛顶牛牛受伤,而你们还不是斗牛,又何必保持牛的亢奋?特别是我们大人都会闹心难受,更别说是孩子们了。”
贾中华专注水面。
张洁勤:“对孩子,错的我们要加以引导;对的要加以肯定。是人都需要有发言权。而你那一个耳光就是武断,也是一种暴力倾向。长此下去,只怕是将心搧得离你远弃,不要等到那天再来后悔。”
贾中华:“我才不后悔呢,成龙上天,成蛇钻草!”这话出口。贾中华瞟了眼身旁的贾杰刚。似乎,他强调的话也是让他听的。
张洁勤心想男人好沟通。男人坐水边便可有帮助。但是,贾中华话出口,张洁勤即刻意识到他缺失的东西忒多。当然,这样的缺乏不是他一句话两句话能够恶补回来的。
张洁勤沉默。赵玉泉则认为父母说话具有权威性。无论对错是孩子的都必须听进去。贾杰刚狐疑。贾杰刚指出曾经赵晓刚到家里来时,赵伯伯对他可都是商商量量和颜悦色。赵玉泉窘迫。赵玉泉不知道该怎样自圆其说。贾中华坐中间。贾中华看在眼里。一声嘶吼。劈头盖脸。山风也呼啸。
铁一般毫无生机的脸迎着水域。贾中华向朋友证明朋友颜面的重要性。张洁勤指出前一刻刚批评,后一刻便忘乎所以。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势必将弄得父子不像父子,儿女不像儿女。
贾中华疑眼寻味。贾中华实在弄不明张洁勤为何说这样的话。在他心里,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几乎三百日蹲守在水域边,为的是给孩子们增加营养。正是有他的坚持,贾杰婞流血半年后也没啥怪病;贾杰刚这才长得健壮。而贾杰敏就更不用说,他一直在心里暗暗担忧,唯恐她一把皮包骨头,难以抽芽结蕊绽放。张洁勤的否定让他很是不理解。旁人不知道,难道书记的眼睛看不见么?
随后,他一股脑儿将他对家庭的贡献道出。说完之后,他常常舒出一口气儿,感觉他的肺叶呼吸起来也轻松多了。
张洁勤双睛专注波光粼粼的水面。消化着他的话语;消化着他的情绪;消化着他的感受。几分钟后,他才开启那分明坚毅嘴角的轮廓。张洁勤:
“当然,喂养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但我们人之所以有别于低级动物,那就是我们人类有思维。往往,思维的给养重于食物的给养。”
贾中华囫囵吞枣。特别是“思维的给养重于食物的给养”这句话。
他偏头将自己弄得就像一个问号似的歪头偏侧望着他。
偏斜中,赵玉泉也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张洁勤尚未张口,赵玉泉接过了话。赵玉泉:
“书记的意思,就是要你多跟儿女们沟通,不要认为形体上是我们熟悉的,知道就是那么一个人儿,而思想上,我们却十分陌生。”
在贾中华看来,人之所以成其为人,就是在于每天思想的假想与更替。此时此刻,他看守在水库,他便假想着傍晚的收获。而一个人一天的际遇当然是有变化的,怎样才能熟悉他人思维的方程式呢?那几乎完全是不可能的。仿佛痴人说梦。贾中华寻思问:
“可是要向原来每天晚上的大会小会那样,将思想汇报出来?”他打心眼里讨厌过去那种汇报的生活方式,但那几乎成为了那时特定的生活。当然,他不会明目张胆地暴露出他抵制的情绪。
赵玉泉早知道,张洁勤对他聊天犹如鸡同鸭讲。张洁勤刚要开启说话,赵玉泉忙点头回答: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让他感觉到没意思透了。当然,他不会道出他的抵制,也不会按照他表达的去实践。贾中华不想明面上得罪于他。他认定了他们二人智慧的头脑这就足够了。至于是否影响他的生活,他觉得只要他在家庭中发言时他们给予肯定这就足够了。
张洁勤原是农民的儿子。唯一不同的是,踏进部队,他铁打的脸谱坚毅的嘴角就给人于托付感。再加上稳重的性格,优异的成绩,很快突显出来而受到提拔。转业来到总站,他的运途也不不同于普通人。在语言表达方面,往往他还在揣测,该使用什么样的字样交流,赵玉泉却能迅速地使用言辞表达出来。他知道他思维的敏捷度远远胜于自己。而对一个人品质的认定方面,他以为,赵玉泉却逊色于他。别的不提,就说到眼目前总站换届领导方面,虽然曾经呆过修制车间的老陶上去了,但戒于曾经小诸葛似地穿插于龙占权身边,张洁勤就从不带正眼去打量他。他不屑于跳梁小丑为伍,因为他不想难为他心中认定的真理。他不带正眼打量看的人或事,并不代表赵玉泉态度的一致性。正是从他换的住房中,他看出了他在认定人品时的欠缺。
这样的欠缺赵玉泉一点也不觉得,相反,赵玉泉会常常会提升出他机灵的思维能力去跟他比较。不比不觉得,往往越是比较,他就越是失落。他能将书记的位置一坐就沉稳这么些年,他感觉似乎就像是上天错点了官衔谱儿。
贾中华又将一条鱼提钩起来。贾杰刚忙着提起水中浸泡的竹篓上前存放。尽管赵玉泉不用着急,晚上也有一顿鱼宴等待着他,但见父子俩欢天喜地的样子,自己跟前的水平面却犹如一滩死水,他的心理还是多少有几分失落。低眼水域清澈透亮。可是,他的心却不清澈。
挂上饵料。贾中华再一次投入。专注等候。提及教育孩子的话题。张洁勤肯定,贾家贾杰敏脾气好。无论批评什么,责骂什么,她都能沉着从不分辨。
贾中华:“脾气好?闷葫芦能装,闷人长心。只怕是待那天她干出什么意料外的大事,你还吃惊呢!”
张洁勤:“我才不吃惊呢!孩子的本质是好的。别的不说,就说小吕洗衣服这件事,人家从没多话默默打下手。比起郭海式的人物,你算烧了高香。”
又说:“你还想着什么意料之外的大事?”
贾中华:“我哪知道,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赵玉泉在旁听着没有插话。在儿女问题上,赵晓琴的婚姻让他是百倍的添堵。赵晓敏却是个闷葫芦,有个三儿子却……
赵玉泉感觉到,他的那个家,他是拼了命地想把它引向他心中的轨迹上带领,但却偏偏的与他背道而驰;而贾中华的家却是他缺乏总体经营的理念,他一味地持续在往败落上发牌,孩子们却拼命地忍受着负面宣泄情绪的波及,为奴为仆般将他这个草包奉为“君主”。相比他,他不是个好的父亲。赵玉泉心底忽然闪动此念。
秋末。总站将老校区危房改建住房。由此一来,部分居住在外的职工得以搬迁进入。
李勇是建国后工龄最长的老职工,却一直居住在外。总站分配住房,李勇再次申请。终于,得以入户总站老校区。李勇感激涕零。五儿李国强却不这么认为。李国强强调,这是他作为新时代居民的必须安置。
必须并不必须。李勇沉默。当然,磨难并非是未尝试磨难的儿女能够理解磨难的。
李勇原是一位大名鼎鼎国军师座身边的专职司机。临近解放前夕携带五姨太私奔。仇家扬言追寻出来下油锅不能解恨。李勇带领田晓婉隐姓埋名周转至春城。新中国建立。运输之重。驾驶员匮乏。李勇进入春城运输。尽管极其隐蔽,时间呆长,隐秘便不再是隐秘。李勇又携带家小至靖城云交四团。后清查出来。下至车间监督劳动。当然,住房也就没能落实了。身处窘境。忧心仇家。李勇居住城区不时更换。煎熬的日子支撑尤重。田晓婉唯一安慰的是,出逃时免不了携带软细。虽膝下五儿女,生活处拮据中却也不拮据的状态。正是在这样的状态中,李勇即便是在单位遭受了多少白眼与羞辱,只要他回到家看到田晓婉那张美丽而真实的脸庞,他的心便犹如春花之灿烂。李勇甘愿为奴为仆,即便是顶着星星进屋即刻就投入到烧火做饭的家务事中而满心欢喜。于似乎田晓婉只要负责貌美如花仿佛就是对他最大的鉴赏。
在颠沛流离的辗转中将落魄惊惶的生活在家庭空间铺开惬意,李勇做到了。无疑,李勇是有能力的人。当然,这样的能力不是天生具有的。李勇搬家,最为珍贵的便是他那一推车藏书。
梁贵明当年窃笑男女同学上讲台拥挤取暖,之后两个班级的男女同学便形成了显著的分界线。学习小组成了,稍有缓解;学习小组解散,回到原点。
胡丽琴忽然懂得穿着打扮,心宇间自然揣着对异性的向往。班里的男同学没有交集,胡丽琴的眼睛落到了搬家而路过家门口的李国强身上。但见一件翠绿间白杂紫的叶片衬衣遮盖了整个世界。胡丽琴眼前一亮心如潮海。嵌入门框相互端详。
胡丽琴成为了李国强进入总站的首位异性朋友。之后,胡丽琴带领贾杰敏去李家。她对她称去同学家。见面时,贾杰敏很惊诧。她以为是班级里的女同学。却是好不认识的陌生面孔。她感觉受骗了。李国强忙解释说,我们是同级,虽然我就读外校,便也算是同学。解释很牵强。贾杰敏询问年龄。李国强年长一岁。以同级称勉强。李勇显得很热情。听闻同级,便让同学之间相互帮助。田晓婉介绍,李国强小学时留了一级,家里五个孩子就他例外,其余都喜爱读书。李勇对胡丽琴笑道:
“没事多上家来给他帮助。小同学就要彼此鼓励相互帮助。”
胡丽琴打扮如潮。田晓婉询问年龄。胡丽琴说明与李国强同龄,只是入学年龄稍晚一岁。李勇强调入学早晚没有关系,帮助才是最重要的。
夫妻几次提及帮助。胡丽琴笑得勉强。只说因为高挑,被安置最后一排位置,因此上课每每听不忒清楚。田晓婉展露失望。田晓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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