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的乾清宫,是明朝皇帝的居所,也是皇帝召见内官议事的地方。时间刚过辰时,天光早已大亮,此刻成化皇帝身穿平日里穿着的常服,端坐在御座之内,面前整整齐齐地跪着十二位绯衣太监,这就是内官十二监的所有管事太监。众太监跪拜完毕,纷纷起身,以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为首,站了长长的一行。
皇帝扫视了一眼面前这些人,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十日之后,六月初二,就是皇贵妃的四十六岁寿诞之日。今年的典礼该如何安排,你们都说说吧!”
内官十二监中,御马监的梁芳还有御用监的韦兴都是万贵妃的心腹,可以说是万贵妃在内宫之中的左膀右臂。他们对于皇贵妃的寿诞典礼,私下里早就筹备了起来,但是今年情势特殊,万贵妃的娘家不太平,长弟万通五月初遇害,二弟万喜三弟万达近日也频频遇险,万贵妃也因此备受打击,心情低落,身体更是一直抱恙。更何况现在妖物的案子还没有破,万贵妃还有万家人尚有着性命之忧,万贵妃自己也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庆贺自己的寿诞之日。
不过成化皇帝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觉着越是情势如此,越要热热闹闹地给皇贵妃办一场生辰大庆。一来讨皇贵妃开心,扫净万贵妃近日心中积累的阴霾;二来也是昭告天下,昭告皇宫内外,万贵妃依旧是皇帝最宠信的后妃,后宫之主仍然是她,心怀不轨的人早点绝了自己改朝换代的念头。
众管事太监既揣测着皇帝的意思,也揣测着万贵妃的意思,所以这个话还真就不好回答。不过既然皇上问起来了,底下的奴才们自然不能装聋作哑,只是不能在没有看清形式之前,贸然开口,万一忤逆的万岁爷的意思,那可是大事不妙!
此时怀恩作为司礼监之魁,大明朝廷的内相,就必须率先垂范,第一个来回皇上的话了。他往前一步,躬着身子恭敬地说:“回皇上,往年皇太后、皇后及诸宫妃嫔到了寿诞之时,如何庆贺,都有成例可循。只是今年皇贵妃家中遭逢变故,京城形势也不太平,所以今年皇贵妃的寿诞该如何安排,既要上承皇上的圣恩,也得遵从皇贵妃的意思。我辈这就去安喜宫请安,等安喜宫传下话来,是照旧,亦或是隆重些或者简单些,我等一定谨承皇贵妃的意思,抓紧筹备,一定让皇上、皇贵妃顺心顺意。”
这番话虽然说得圆滑,既照顾着安喜宫的面子,又不违逆圣意,但皇上不想听这样的不痛不痒的场面话,所以也没有理会怀恩,继续问其他内官管事太监:“你们也都说说吧,这皇贵妃的寿诞之日该如何安排?”
众人一听,知道皇上这是不满意刚才怀恩的话,想要其他人揣摩着圣意,提出皇上喜欢的法子。这时候自然是需要皇贵妃的心腹之人来带这个头,梁芳看了看身边的韦兴,信心满满地往前一步,躬着身说:“回皇上,奴婢有个想法,今年皇贵妃的寿诞肯定是不能因循往年的旧例,毕竟时差境异。奴婢的弟弟锦衣卫镇抚使梁德,前些日子去南直隶寻访圆觉高僧,昨日奴婢得到了舍弟的飞鸽传书,信中说高僧已经请到了,不日就可抵京。等高僧到了京城,皇上您可先召高僧进宫面圣,探一探这位圆觉法师的虚实。如果他真如舍弟书信中所说的那样有大神通,不妨就在皇贵妃寿诞之日,安排高僧在安喜宫做一场盛大的法事。此举一来弘扬佛法,足表皇上、皇贵妃礼佛之诚,二来以无边佛法震慑肆虐京城的妖邪之物,还京城太平,还能解了皇贵妃的心病!”
皇帝听了,顿时十分高兴,心里想着这个梁芳真是识趣,知朕心中所想。皇帝看着其他人,继续追问:“其他各监意下如何?可还有什么妙策良方?”
众人一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刚才梁芳所言深得圣意,于是纷纷附和,言明梁芳所说十分合宜,正应如此安排。梁芳见自己的话被皇上赞赏,心里也是十分得意,琢磨着这次皇上和皇贵妃一定会十分满意。请高僧进京,为皇贵妃贺寿,这些能邀功的事都是自己一手安排,到时候如果一切顺利,龙心大悦,自己肯定可以加官进禄,高升一步。而自己的弟弟迎请高僧自然也是有功的,官升一级绝对有戏。
而司礼监怀恩此刻却是不动声色,暗里忧心忡忡。他知道皇贵妃的寿宴如果真如梁芳这样安排,自然又是一场劳民伤财之举。这些年皇上虔心修道礼佛,封赏万贵妃家人,和所谓的各种法王,高僧,道人,国师,已经花费亿万,国库,内库,民力都为之所累。而这些被封赏之人,不但寸功未有,还籍此作威作福,官员、百姓都深受其害。但是皇上现在正处在兴头上,自己也不好强项违逆,只好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缄默不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一名绯衣太监也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洪亮地说:“启禀陛下,奴婢今早听闻,钦天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天兆。皇贵妃的寿诞可是宫中大事,皇上最好召钦天监监正到乾清宫,为皇上详解一下昨夜的天象,是凶是吉,有何解说。听完钦天监的说辞,顺天意而行,那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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