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只是随口一句,因为他和三少爷一起长大,深知老三的城府。
没想到戎敬裁以为他在顶嘴,“还记仇!老婆都给你撬跑了还没完!不就是吃了你几口奶!”
这时乔氏端着一盅参翅汤进来了,柔声道:“这孩子,又跟你父亲顶嘴!”
回头又对丈夫说:“你回的晚,厨房只剩一些碎翅了,我让阿昭全做了。趁热用了吧。”
戎敬裁接过来囫囵吃着,与其说是吃得香,不如说是为了赶快吃完打发乔氏走人。
他总是远着夫人,恨不能一辈子不要见面,四爷晓得他们之间的难受劲儿,替父亲难受,也替母亲难受。
戎敬裁与乔氏曾是青梅竹马,但肩负使命的乔家为了那个东西的安全,坚决不能让任何一个知情者与圈子以外的人结合。苦等七年,戎敬裁在家庭的压力下成亲了,哪料头一任妻子早死,第二任也不寿,而就在第二任杜明月出事的第三天,乔氏投奔他而来了,当时坊间人人知道乔家被灭门,但内因几何却不得而知,戎敬裁也无心询问,甚至不知乔氏的到来,爱妻刚刚亡去,他失魂落魄神志不清,日日借酒消愁,乔氏在戎家客房滞留三日不得与戎敬裁谋面,第四日她等不了了,她已走投无路,戎敬裁是她唯一可以赌一把的人。
那夜,她走进了酒气熏天的内室,不出意外地,烂醉如泥的人将她认成了杜明月,一夜春宵,她有多成功就有多失败,成功是因为她终于有了容身之地,失败是青梅竹马的那个人之所以和她同床是将她错认成别人……
再后来,戎敬裁慢慢从亡妻之痛中走了出来,这不能不归功于乔氏的温柔贤惠,他心中不无感激。直到戎家遭人暗算倒台,戎敬裁才忽然得知自己落入了巨坑,乔氏无力隐瞒,坦白了真相,但为时已晚,戎敬裁没有了选择,他在娶她进门的那一刹就已经毫不知情地被卷入了漩涡,他知道,乔氏是故意隐瞒的,那时只有他能做她的保护伞,她没有别的选择,但她不该骗他。
他不是不愿做保护伞,他只是接受不了被利用,且还是将他一家子老小陷入危险之中。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与乔氏进过一间屋子。
倒台的戎敬裁对来自暗处的强大对手毫无招架能力,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一方面忍下了被暗算的真相,对外宣传的是他挥霍无度,无心公务,乃至于倒台败北,以此表明不与地方硬碰硬;二方面他逼着乔氏将东西交出去,而乔氏也已坚持不下去,忍痛答应了。戎家总算缓过一口气来,但戎敬裁知道,乔氏没有全部交出,她还留着一部分。他毕竟与她青梅竹马,对她的个性再清楚不过。好在敌人已经消停,他也没有再计较剩下的那些东西。
但后来他越来越后悔,后悔当年没有逼着乔氏将那东西全部交出,再后来乔氏把他的亲生儿子带上了道,他再也不可能说服他们娘儿俩了。冥冥之中他知道,那剩下的一部分总有一日被识破,而一旦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势力得知东西还在乔氏手上、还在戎家,那么他这个家族,也终究要受牵连,而这回,就不是倒台那么简单了……
房间里的挂钟磕托磕托地响着,乔氏已经离去,只余一老一少父子俩在抽烟。
“别人当官为了发财,就连赵振才那么个小机要科科长都恨不能顶得上个战区司令的家当。你图啥?当官上瘾了?”戎敬裁忽然开始训儿子。
四爷每逢这种时候就要踅摸着走人,但今日老爷子有点不大对付,声音沧桑疲惫,反常地没有吹胡子瞪眼,这反而叫人不踏实,就连小姨太太进来见着势头不对,都没敢再造次,掉头跑了。
“听老子一句话,舍了‘东西’,带你妈去南洋吧。”戎敬裁色厉内荏。“我还是那句话,那东西,你弄好了未必是个功臣,弄砸了后半辈子都消停不了。”
四爷半晌道:“我跟您说过,我可以带着东西另外找地方呆着,不连累……”
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出去出去,老子就当没养你!”
戎敬裁劝儿子放弃那个东西,但如果他坚持不放弃,那么他必须留在戎宅,绝不允许带着那个东西另觅他处。毕竟是个做父亲的,戎敬裁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单枪匹马地送死,留在家里好歹还有他这把老骨头,有朝一日事情爆发了,无非他陪着一起上吧!
他让四爷出去,四爷反而没有出去,默不作声地抽完一只卷烟才离开的。
都是铮铮铁骨的爷们儿,父子俩面对面时,从来讲不出半句肉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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