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不肯帮忙是么?”
“哪里说不肯了,公务要紧,你等等吧。”
四爷换上军装,走之前对她说:“我回来之前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进来,你最好给我洗干净,否则扫地出门,什么帮不帮忙也免谈!”
“勿要,早上汏浴来。”
“扯谎,你去照照镜子,跟捡炭的煤黑子一样!”
四爷说着开门走了。
月儿竟下意识往壁镜上看了一下。住弄堂的人们洗澡向来不方便,一日一次是极奢侈的事情,更莫说如今时局动荡,老虎灶半年之内涨了三次价,许多人家连泡茶都不舍得用热水,更莫说洗澡。月儿一礼拜落不着三次,但也不至于跟煤黑子一样,四爷横是瞎说!
月儿在一张杌子上坐下等四爷,足足等到中午饭点儿过去,四爷也没有回来,警卫员送了素餐进来,她也无心食用,本是告假旷课腾出这么一日,时间浪费的令她感到肉痛,但每次打算走,就寻思万一自己前脚走四爷后脚回来呢?基于这种考虑,只好一分一秒等下去,直至傍晚,她实在坐不住了,心中愠怒,认为四爷是故意晾着她。
再等无益,起身要走,从小洋楼出来后,一条神勇的狼狗忽然蹿到身边,她失惊往后退了一步,却忽然怔住了。
“是你呀。”她说。
狼狗围着她转,又是摇尾巴又是吐舌头,亲热个不了。
远处巡逻的警卫极速奔至,情急之下用枪托驱赶。
月儿说:“不用赶它,它没有恶意。”又转头对围着自己转圈的黑背说:“狗,狗,侬勿要转了,吾眼花。”
‘狗’于是就不转了,坐在她面前笑眯眯。
在福开森小公馆时它并不怎样待见月儿,然而多日不见,重逢竟然比人有良心。
月儿叹气:“狗,狗,侬撒时到各点的?唉,吾要回家了。”
两个警卫见一人一狗如此和谐,不无诧异,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狗’衔住月儿的裙摆,脑袋朝西。
月儿晓得它的用意,在福开森小公馆时,她经常见它衔四爷的裤腿,每每这种时候,就是要拉着四爷去跟它瞧东西。
月儿说:“天要黑啦,再晚叫勿到黄包车啦。”
话虽这样说,身子还是随着‘狗’往西首去了,越走越偏,‘狗’的临时家园在一座废弃的工事旁边,麻袋包和用来架机枪的木椽等物事还在,战壕挖得太深,地下水渗了上来,经过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狗’敏捷地越过一个又一个泥水坑洼处,月儿则没法像它那般灵巧,她绕道而行,终于来到目的地,才发现‘狗’让她看的是一团团毛茸茸的小奶狗,显然刚刚出生不久,走道儿都一歪一歪的。
“哈,侬竟然会生孩子!”月儿一直以为‘狗’是公的。
‘狗’带着她绕到窝棚后面,一只母狗躺在那里,两只毛团儿趴在它怀里吮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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