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县。
徐增寿以魏国公后裔,十足二世祖的身份,带领一千应天府大营的新军士兵,来到了江宁县的军队驻扎营地。
这一千人中,有三百火铳兵,配备最新式的洪武二十七年式大明朝第一代装填式线膛枪,他们也是第一批列装线膛枪的部队。
毕竟线膛枪的产能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许多细节还要严密部署,而按照大明的部队藩属,以及列装的先后。
京营三十万长期驻扎,拱卫京师的天子亲军,自然是最先得到的,等到京营列装完毕后,长城十三镇的各地卫所列装,最后才是地方军部队的列装。
而至今为止,大明的军队,洪武二十四式的火铳,许多地方军队还没有列装完成,大明京营都已经使用上线膛枪了。
徐增寿带着三百火铳兵,两百炮兵,四百骑兵,一百家丁护院,当他来到江宁县的军营时。
江宁县守备,王传波赶忙迎了出来。
虽然说徐增寿没有任何官职爵位在身,但他是大明军神徐达的四子,是第二代魏国公的亲弟弟,这层关系,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可以在军营吃得开。
哪怕朱元璋竭力阻止军队的攀附情况,但有些东西,并不是靠着杀人和严令,就能改变杜绝的。
王传波道:“徐公子,您来这里,是?”
“没什么,我领了陛下圣旨,特来剿灭牛首山的土匪窝子,但是我带来的人手不足,圣旨说,我可以调动江宁县驻军的两个旗,一千七百人的兵力!”
“王将军,本公子虽然是领兵前来,但对于打仗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更不懂得如何布局。”
“按照天雷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全歼这些土匪,一个不留,将军给我出个主意吧,毕竟你在这里驻扎了三年,对那里的土匪,应该有所了解吧!”
徐增寿面色平静,沉声询问着。
牛首山的土匪,抢劫了陈员外的东西,这件事情,或许真的闹不了这么大,但陈员外这次办货,是给魏国公府办的。而魏国公府弄这些东西,也是为了即将装船开拔的海贸。
一件起初微不足道的小事,瞬间上升到足以家破人亡的恐怖境地。
任谁也不敢想象。
徐增寿说罢,王传波惊愕道:“全歼?”
“没错,全歼,一个不能留,他们在这里打家劫舍这么久,朝廷懒得理他,反倒他们还蹬鼻子上脸,公然抢夺朝廷的东西。”
徐增寿笃定道。
他离京的时候,方世玉就说了,务必全歼,一个不留。
土匪是什么东西?
不事生产,打家劫舍,危害当地治安,哪怕他们现在还没有,但他们就会成为危害当地治安的黑恶势力,影响正常贸易。站在朝廷修的路上,喊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和尚被方世玉所厌恶,土匪更甚。
目光狐疑的看了眼王传波,徐增寿道:“怎么了?王将军感觉好像很惊讶!”
“没,没,怎么会!”王传波连忙摇头摆手,开口道:“公子若是想全歼牛首山,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我们把整个牛首山给围起来,前几日牛首山上燃了一把大火,听说是把山上的粮食都烧的差不多了!我们只要围困,断绝他们的粮食,他们自然不战自溃!”
王传波连忙献策道。
徐增寿摇了摇头道:“这不行,太浪费时间了,我这次来,可是急着夺回朝廷的物资,拖得时间久了,殿下那边不好回复!”
此言一出,王传波连忙瞪大一双眼睛。
徐增寿满腹狐疑道:“王将军,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王传波摇了摇头,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江宁县的捕头,赵琛进了军营,隔着老远看见徐增寿,连忙上前躬身见礼道:“江宁县捕头赵琛,拜见徐公子!”
“行了,说说吧,你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徐增寿一脸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挥了挥手,示意赵琛直接开口说。
赵琛点了点头道:“徐公子,前几天山寨失火,他们所劫走的货物,全部被一把大火给烧干净了。茶叶,丝绸,无幸存......”
砰的一声巨响,徐增寿一拳打在地形图上,凶狠的说道;“这帮土匪,竟然把东西都给烧了?”
“回禀徐公子,确实如此,所有货物,无一幸存!”
赵琛继续说着。
只有徐增寿,一脸凝滞的看着地形图,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护院长徐丁道:“徐丁,回去告诉大哥,二百多万两的货,都被这帮土匪给烧没了。”
“让大哥去东宫多请点大炮来,让他们在牛首山上喂狗!”
徐增寿紧咬牙关,这二百万两的货,可都是他们徐家的东西,是他们徐家用来入股这次海贸的物资,如今被这帮土匪给烧没了。
二百万两啊。
那可是足足二百万两。
几十个人绑在一起,一辈子都赚不到二百万两,就这么被一把火给烧干净了。
“诺!”
徐丁心中亦是愤恨,奈何事已至此,只能赶忙回去禀报。
或者,或许,如果牛首山没有走火,货物没有被烧,他们拿着这些货物,可能还真有活命的机会。
但现在,无论如何说,他们都断然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二百万两,那是他徐增寿前半生的所有积蓄了。
为了这次海贸,他可是把全部身价都压在了这上边,现在被土匪给烧干净了。
赵琛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心中冷笑着:“陈豪,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赵琛也没想到,这批货物竟然会这么值钱,两百万两,足足两百万两。
整个江宁县,都扣不出来两百万两。
......
乾清宫。
方世玉在大厅,朱元璋在内屋骂了半晌,似乎是累了,弯着腰,指着方世玉道:“翅膀硬了,翅膀硬了!”
“老朱头,我知道错了,这不是来跟你请罪了嘛,那批货太重要了,如果没有那批货,这次海贸,也就没什么可走的了!”
“我情急之下,假传圣旨,调了京营九百人随徐增寿去江宁县,争取把货物抢回来一些。”
方世玉双手扶着额头。
“胡闹!”
朱元璋怒斥一声,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道:“多少匪徒,多少货物,要你不惜假传圣旨?”
“你知不知道,假传圣旨意味着什么?”
方世玉在外边,开口道:“整个魏国公府的两百余万两货物,都被劫走了,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是假传的。”
“毕竟玉玺是你自己盖上去的!”
方世玉耸了耸肩,为了方便方世玉做事情,朱元璋老早就给方世玉盖了十份空白圣旨,至于圣旨上写什么,就完全是方世玉自己掂量着添加了。
朱元璋指着方世玉道:“好啊,翅膀硬了,我老了,老头子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闻言,方世玉连忙站的板板正正的,低声道:“陛下是要打屁股还是打手板?来吧!”
自从朱标病倒后,方世玉深刻的感觉到,老朱头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在同时扮演着两个角色。
慈祥和善,要什么给什么的老朱头,和一个严苛的皇帝。
“你刚才说多少钱的货物?”朱元璋似乎突然回过神,开口询问道。
“两百余万两白银!!”方世玉小心翼翼的说着。
朱元璋瞪大双眸,挥了挥手道:“滚回去吧!”
出了乾清宫。
方世玉叹息一声道:“哎,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殿下,陛下的怒气消的如何了?”李传习连忙开口询问
方世玉伸了伸懒腰,随意道:“反正我没挨打,骂了大半天了,应该差不多了。”
“那就好,殿下慢走!”李传习躬身说了一句。
方世玉刚向前走出两步,猛然回身看了眼李传习道:“老李,魏国公府没钱了,万一这次的货出了问题,怎么能让他们继续加入到海贸的事情里来?”
方世玉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做,而是带着蓝玉,徐辉祖,徐增寿,常茂,还有一个商人王家。
这其中,若是王家出了问题,方世玉完全可以一脚踢开他们,重新找个商人进入海贸的事情中。
但徐家要是一脚踢开,这对于方世玉的布局,可不是件好事。
他要穷兵黩武,少不了要这些勋贵的大力支持,而方世玉想要得到勋贵的支持,相对于文官的支持,勋贵无疑是更容易,更稳定的。
接住兵权,有勋贵的支持,方世玉一样可以对文官集团采取打压的态势。
而若是去获得文官支持,反倒抛弃了勋贵,那就是舍本逐末了。这也是朱允炆会被忽悠瘸,朱元璋要将勋贵残余杀的干净的直接原因。
朱允炆和勋贵,那真的是没有半点干系。
而蓝玉相对而言,虽然他属于朱元璋后期才发迹的名将,但他在淮西勋贵集团中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
而现如今,方世玉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利益,牢牢的和勋贵利益绑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能越过亲情,获得更多的勋贵支持。
可莫说,方世玉只拉了几个勋贵,如何获得所有勋贵的支持。这就好似一张网,蓝玉,徐辉祖,常茂,作为勋贵的顶尖,而冯胜,邓愈,汤和,极少参与俗事。
徐达已亡多年,李善长更是九族尽灭,只留下了一个嫡子李琪被流放千里之外。开国六公,还剩下几个?
而蓝玉作为现今的淮西勋贵代表性人物,他或许代表不了所有人,但常家,徐家,带上蓝玉,足够代表八成乃至更多的淮西勋贵。
徐家哪里来的数百万两银子,采办货物,哪里弄到数千万宝钞,支持方世玉的强制外汇储备先期投入事情中去?
还不是靠着更多的侯爵,伯爵勋贵的帮助。
少了徐家,不单单是方世玉没能将徐家拉到海贸的巨额利润中去,完全拉到自己的战船上,而是方世玉放弃了数十名勋贵被拉到自己的利益体中。
自古以来,权力交替,凶险莫测,方世玉可不想出现这种巨大的纰漏,毕竟朱老四的正妃还是徐达的长女呢。算起来,朱老四跟自己也算是连襟了,这特么的辈分完全乱了套了。
“这个,那个,奴婢。。。”李传习心中确确实实有点想法,但如果让他说,他又不敢讲。
方世玉叹息一声道:“算了,我回去自己想吧,你一会伺候陛下,自己小心点吧。”
“多谢殿下提醒,奴婢省的!”李传习深出一口气,不再言说。
......
东宫
方世玉漫不经心的回到东宫,去詹事府望了一眼,见景清正带着几人在处理繁琐政务,方世玉也懒得进去。
毕竟海贸的蛋糕就那么大,还是不分给他们的好。
转身向着屋子走去,这个时候,朱紫怡也只是刚刚起身,终究是才刚刚诞下一子,身体极为不适。
四处望了望,只见马淑的屋子是虚掩的房门,方世玉迈步走了进去,正遇到马淑在进食。
“殿下,您回来了!”马淑连忙起身,刚刚三个月的身孕,只是有了一点迹象,肚子还并没有凸出来。
方世玉上前扶着马淑坐下道:“正好我也没吃饭,这副碗筷谁的?”随意的坐在马淑身旁,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碗筷
这碗筷里还有残汤剩饭,伸手摸了摸筷子,尚且还有丝温暖。
马淑低了低头,不发一言。
突然间,一个宫娥冲上前跪在桌子不远处,低着头道:“回禀殿下,先前嫔妃娘娘食欲不佳,奴婢伺候着,娘娘便赐奴婢一同进食。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宫娥趴在地上,后脊梁瑟瑟发抖,浑身打颤的说道。
方世玉点了点头,平心静气道:“你确实有罪,欺君是要砍头的,你不害怕吗?”
方世玉意味深长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娥。
这妮子从外边的时候,方世玉就看见她站在大厅了,她站出来这么说,显然是要给某个人顶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宫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脑袋不停的撞击着地板砖。
方世玉心中烦闷,挥了挥手道:“行了,地板砖磕碎了你也赔不起,都出去吧!”
“谢殿下,谢殿下宽恕。”众人连忙出了屋子。
而这个时候,站在马淑身后不远处的宫娥,却呆愣的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看着马淑和方世玉。
望了一眼身后那傻乎乎的宫娥,方世玉的目光还未收回来,宫娥低着头,快步便要退出去。
“这个人倒是个坯子,她什么时候入宫的,什么时候调到你这里的?叫什么名字,明天我让内务府去查一下!”
方世玉直接出声询问道,只见马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吃饭吧!”方世玉拿起新送来的碗筷,陪着马淑一同进食。
马淑放下碗筷,一脸迷茫的看着方世玉道:“殿下,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甭提了,烦心事太多了,牛首山的一伙土匪,劫了魏国公的货物,这批货的价值超过了两百万两白银的价值!”
“景德镇专供皇宫的青花瓷瓶,名贵茶叶,上等丝绸,这是出航海贸最好的一批的货,还不知道能不能抢回来呢。”方世玉哀声叹气的说着。
马淑点了点头道:“殿下吉人天相,肯定可以抢回来的。”
“怎么,有了身孕这小嘴也跟抹了蜜饯似的,就会哄人开心。”方世玉轻笑一声,转而说道:“凡事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这群土匪,玉石俱焚,那这次海贸的计划,就要受阻了!”方世玉咬了咬牙,海贸的东西,也要分三六九等。
毕竟大明的海外贸易,不单单只是针对王室,也会对地方的商贾进行交流,交易,而供给王室的好东西,当然不能用残次品做假。
毕竟无论怎么算,他们都是赚大头。
马淑低声道:“那殿下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没什么办法,魏国公一支很重要,他们的二百万两银子打了水漂,连个响动都没听见,这件事也不能这么善罢甘休。”
“主要还是担心,这次的事情出了,魏国公很难在拿出来二百万两的银子,来参与这次贸易!”
方世玉自从那夜同马淑在屋中醉酒后,不论出了什么事情,似乎总是愿意同马淑来讲。
朱紫怡作为正妃,执掌凤印,又把着内帑的钥匙,反而不愿意给方世玉多一点钱,虽说这可能和老朱头的交付脱不开干系。
而关于魏国公的事情,方世玉又不能同徐妙锦去讲,直到现在,都成婚快一年了,徐妙锦还生气呢。
而李婉还好,但徐妙锦和李婉好似绑在了一起,至于庆慎郡主,那就更没她说话的地方了。剩下一个张嫚,那是谁都不占,只管自己个。
“殿下,要不然,我们想想办法,万一货物抢不回来,或者遭遇损坏,我们资助一下魏国公?”
马淑也没有多想,她自幼生长在书香门第之家,他父亲马全也是个官员,光禄寺少卿,不大不小的一个官。
不过方世玉除了在婚宴上见过他一次外,至今为止,马淑都怀孕了,也没见过马全的身影。
“这倒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二百万两银子,我拿不出来啊。”方世玉颇为沮丧的叹息一声。
二百万两银子的空缺,除非他能撬开朱紫怡的嘴,从肚子里把内帑的钥匙掏出来,不然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吃饱喝足,方世玉伸手轻轻拍了拍马淑的肩膀道:“那个宫女,不是正常宫女进宫的吧!”
“殿下早就知道了?”马淑一脸迷茫的看着方世玉,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也不敢继续狡辩。
“我倒是听说,马全有两个女儿,她既然到了宫里,就别让她扮成宫女了,那天再让人给打死了。还当我这个做姐夫的,怠慢了小姨子呢。”
说罢,方世玉长吁短叹的出了屋子。
看了眼四周紧闭的房门,方世玉自嘲的摇了摇头,向着前院的詹事府赶去。
还未进屋子。
名小太监连忙追上了方世玉的脚步,附耳说着什么。
方世玉脸色一黑,看了眼小太监道;“事情是真的?”
“回禀殿下,千真万确,魏国公亲口和奴婢说的,奴婢不敢耽搁,便赶来告诉殿下!魏国公那边还在等殿下的消息!”
小太监躬身俯首道。
方世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道:“让徐辉祖去信给徐增寿,抓住了之后,一个活口也不用留下来了,挖坑活埋。”
“至于这次损失,我会想办法的,先让徐辉祖安心办差吧!”方世玉说罢,迈步进了詹事府的屋子。
景清见到方世玉,如同见到了亲爹一般,躬身道:“殿下,您可算是进来了。”
“怎么了?”方世玉疑惑的看着景清,虽然这景清有的时候会不对劲,思维跳跃,但也不至于这样。
被景清拉着坐在了位置上,方世玉目光茫然的看着景
候泰开口道:“殿下,这是早间兵部和户部联合署名的文书,您还是快点看看,给个回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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