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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前生泪(二)

想象的撕扯或是被囫囵整吞没有到来。

反而从巨蛇方向传来一声穿透耳膜的哀嚎,和河水剧烈的震动、狂奔。

往生睁开眼睛,见如狼似虎的凶兽都停在离他三四米的距离,瞪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眼睛朝着巨蛇方向。

只见百米蛇兽,疯狂甩动尾巴,以自身为中心,搅起滔天旋涡,体型稍小的凶兽、往生、恶鬼怨灵皆随着旋涡上下颠倒晃动。

三角蛇头高高扬起,探出水面,嘴里喷出黑水,浇在地狱曼陀罗上,好像鲜红的曼陀罗流出的暗黑花汁。

地府众人,不管是阎王、孟婆,还是等待投胎的鬼魂,皆发出一声惊呼。

千池纤细白皙的右手微微握拳,凤眸微眯,胸口快速起伏,薄唇无声的一张一合,轻轻呢喃着。

“往生,活下来。”

须臾之后,巨蛇像是终于流失最后一点生命力,蛇头从十几米高空自由落体,溅起黑色水花数丈高。

待到河水落下,河面又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此时的河面之下,暗潮涌动、杀机四伏。

这头活了十几万年的巨蛇,吞噬过数不清的恶鬼怨灵,在地府绵延千里的血河里留下嗜血的丰功伟绩。

它到死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吃掉一条人族手臂后,魂归天外。

随着漩涡停止,巨蛇百米身躯如被大炮轰倒的城墙,迅速坍塌、瓦解,最后变成一滩黑水,成为血河之水的一部分。

剩下的凶兽,如惊弓之鸟,一溜烟散去。

看到如此庞然大物片刻化为肉糜,往生震惊之余,不禁暗叹:

魔生花之毒居然如此强悍。

发光凶兽离去,周围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往生撕下一片衣角,手口并用,抹黑裹在断臂上,减缓血液流出。

不用去看,也知收效甚微,拿一块湿透了的抹布企图堵住决堤洪水,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眼皮越来越沉,呼吸由急转缓,疼痛似乎也有所缓解,往生心道“不好”,立刻深深吸口气,憋住几秒,再以最慢速度吐出,辅以高速运行往生咒,如此往复几次,才觉呼吸稍稍平缓。

待神志彻底清明,再次感受到揪心扯肺疼痛,趁还有些许气力,划动下肢和右臂朝河底游去。

下沉十几米后,河水黏稠度明显降低,腥臭减弱,也不似先前那般冰凉,倒像盛夏晒了一整天的海水,暖烘烘的。

流水一击一击拍打胸膛,水流声、凶兽磨牙声、器物碰撞声、咀嚼声、呜咽声,还有很多描述不清声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吹响暗夜猎食的号角。

一丝凉意袭来,穿过身体,一纵即逝、微不可查。

哪里来的风?

凉意游遍全身,停留在左侧断肢处。

轰!轰轰!

凉意瞬间扩大数万倍,血液降至冰点,凝固成血刃刀锋,冷冽在断臂白骨上炸开,像是有人拿着冰刀一层一层刮着骨质,往生体验到了来自地狱的寒冰之刑。

极致酷寒掩盖了疼痛,往生伸手触摸断臂,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坚硬。

呼——

没有结冰!

惨白干涩的嘴唇浮起一抹笑容,像一朵霜花落入火盆,片刻消散。

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想着,周遭重新亮了起来,往生眨了两下眼睛,待到适应光线,发现河水变成浅灰色,就像雨天路边浅水洼里的泥水。

先前逃走的凶兽又围拢过来,又忌惮他身上的护体光圈,不敢靠太近,只敢远远张望,时不时发出两声“吼~昂~”的叫声。

往生来不及分析凶兽为何去而复返,注意力全在左肩上。

几只黑色长毛怪物漂在水中,像是几块破布条,又像浠水城上空荡漾的人皮,一头大一头小,边缘虚化发着银灰色暗光,较小一头贴在往生断臂处。

往生向后挪了两步,其中一只似有不满的左右晃动两下,露出黑色长毛下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

轮廓与人面一致,无耳、无眉、无鼻、无嘴,只有一双眼睑外翻、眼珠凸出的浅绿色眼珠子,连眼白也没有。

饮血不死,难道它们是?

往生一把抓下包在肩膀的衣角,几只半人怪物瞬间躁动起来,朝着血流处扑来。

强忍剧痛与寒冷,掐诀念咒,往生咒清心篇在识海中响起。

几只怪物随着吸食血液变多,身体虚化更甚,不消一炷香,已经完全变为银灰色,眼珠子恢复浅棕色,耳朵、眉毛、鼻子、嘴等五官渐渐突显,最后形成几张完整人脸。

凶兽见怨灵恢复清明,愤怒的煽动水流,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往生睁大眼睛瞪着凶兽,警告意味十足。

见讨不着好,凶兽不再堵着往生,转头追捕其他恶鬼怨灵去了。

眼前几只亡魂,三个是人、一只狐狸和一只乌鸦,各有各的形态,十分具体。

不似魔灵,像一阵轻烟,随风而动,可化为任何形状,却没有固定形态。

虽然都是银灰色,但魔灵暗淡无光,而眼前亡魂散发月光般淡淡银辉。

往生不禁在心里对二者做一番比较。

突然,光线暗下来,像盖上一个巨大的锅盖,霎时把几只亡魂那点微弱光亮吞噬殆尽。

熟悉的凉意,狂风骤雨般席卷周身经脉。

河中恶鬼怨灵,见凶兽不攻击往生,悉数想躲进他体内寻求庇护。

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被无数只手拉扯着、被无数把刀割裂着、被无数重锤凿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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