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鱼故乡的宗教史上,如果说哪个宗教最是缝合,生存力最强,伪装能力最为出色,那除了末尼教不作他想。
这一宗教起源于公元三世纪中叶的巴比伦,刚一出现就与犹太教-基督教扯上了关系,后来又吸取了琐罗亚斯德教的成分,传至华夏后再度借鉴融合了不少佛门经义,并以明教之名为世人所知,与白莲教、弥勒教等民间邪教也有着接触,曾炮制了一大批谤佛讥道的伪经混入佛道之中,诸如《二宗三际论》、《妙水佛帧》等等,据闻就连《老子化胡经》这等大名鼎鼎的道藏经文,亦是有着末尼教干涉的痕迹。
“虽不知此世情形如何,但在故乡,华夏西北地区早在唐时就是末尼教的势力范围,直至回鹘国衰,才逐渐没落下去,遭到唐庭打压。
“若是这有邰镇上的邪教是前朝末尼教的某个分支,在嘉祐之变后又恢复了活力,倒也说得过去。
“当然,这其中说不定还掺杂了两浙一带吃菜事魔、杀人祭鬼的一些内容,反正这一教派对于融合借鉴他教教义的行为,向来都是大方无比,不拘泥于一家一派的。”
李鱼此时再抬头看这报本寺塔,只觉那些石雕彩绘、力士天女,便全没了佛门的清净慈悲,只有一股说不出的诡秘之意,双眼眯起,嘴带讥嘲。
“不过是相由心生罢了。”
李鱼不以为意,沿着木梯来到了二楼,通过塔身上的小门看向外界,见天色渐晚,寺中灯火亮起,便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不其然,他尚未从二楼下来,便听见佛塔大门被人推开,几个白衣汉子走了进来,招呼道:
“那个新来的,出来用斋了,晚上还要听经,莫要迟到!”
李鱼通过中空的塔身向下瞥了他们一眼,应了一声,便跟着众人出了佛塔,来到了一间大屋之中。
屋内桌椅严整,许多白衣乌帽的男女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面前的桌子上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不见半点荤腥。
“果然是吃菜事魔、影迹犯败之类。也是,此等行为与佛门弟子持素食的行为太容易混淆,若非我通过那几本经文窥破了他们来历,恐怕还真以为这是什么正规宗教。”
李鱼随大流地捡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目不斜视,只用眼角余光打量整个大屋。
除去这些白衣乌帽的普通信众外,在大屋上首位置,还有着一张方桌,似是从哪里搬来的供桌,两旁各摆着一张扶手椅,此时上面尚无人落座,当是为此间主事人所备。
这些信众虽然大都是普通人,但是规矩极严,一个个自觉性很强地坐在哪里,不动碗筷。
如是又过了片刻,李鱼耳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从屋外又走来一群人,抬着包子、酒坛等物,将其抬到了大屋中央。
李鱼看着这些事物,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在他眼中,那些包子通体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像是在血液中浸泡过一般;酒坛之中也飘来一股刺鼻的血腥气,闻者欲呕。
再看其他人,却是毫无所觉,甚至有几人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咽了一口唾沫,显得有些垂涎。
李鱼眼帘低垂,对自己能否捣毁这个邪教团体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此行却是有些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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