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克里斯……”</P>
“我也要谢谢你。我当时真的很绝望很害怕,不知道我倒下之后,剩下的同志会面临什么。”克里斯又试着为维拉克擦眼泪,“你出现的刚刚好。”</P>
维拉克也笑了。</P>
可惜他的脸被冻僵了,笑容并没有从肉体上表现出来。</P>
“你怕死吗?”克里斯话锋一转,“没有看到新世界就死了,怕吗?”</P>
“我不知道……”</P>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知道?”</P>
“我真的不知道……”</P>
“好吧,没关系,不管你怕不怕,我们都会在这里陪着你。”</P>
“我们?”</P>
在无济于事地擦了一段时间泪水后,克里斯将手指向人群。</P>
维拉克抬头看去,看到了科林、道恩、丹尼尔、威洛、门罗、迪亚兹、伯因、莫来斯、诺德、墨菲……</P>
有很多很多人。</P>
他感觉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冷了,捆绑悬吊自己的绳子也正被人解开。</P>
似乎是坠入到了温暖的湖泊里。</P>
还能听到周遭的欢笑嬉闹。</P>
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一定是美丽新世界。</P>
但眼皮太沉重了,努力了好久,他都没有睁开。</P>
身体还在下沉。</P>
湖底很深。</P>
就这么沉下去吧。</P>
他心想。</P>
就这么沉下去吧。</P>
……</P>
十二月二十二日、清晨</P>
悬吊着的维拉克被士兵们放了下来。</P>
睡了半个晚上的塞尔特上前确认维拉克的死亡。</P>
“呵。”</P>
看到维拉克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他被逗笑了。</P>
“将军,你说他临死前为什么是笑着的?”</P>
“谁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P>
——</P>
“维拉克同志!”</P>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一个人牺牲就足够了!同志们记住!我们终将胜利!”</P>
“我们终将胜利!”</P>
“我们终将胜利!”</P>
幕布渐黑,激昂的歌声也一点一点地退去。</P>
“电影结束了。”一名年轻人轻轻地向身边戴着眼镜的老人提醒道,“我们不着急,等其他观众走光了再走。”</P>
“嗯。”老人应了一声,还是纹丝不动地盯着幕布。</P>
“当时真的是这样的吗?他们真是太伟大了……您也一样。”年轻人见老人似乎还沉浸在电影里,便安心坐着分享自己的感受。</P>
“电影,依然是苍白的。”老人缓缓开口,“但这已经很好了,起码他们没有被人们所遗忘。”</P>
年轻人附和着:“是啊,我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当年的那些事情,真的很难想象当初具体是怎样的。”</P>
老人摘掉了眼镜:“维拉克说过,他宁愿以后的孩子们,最大的争论是究竟有没有过这样的一段历史,也不希望有人再亲身经历这一切了。”</P>
“他真是个伟大的人啊……”</P>
“我们走吧。”电影院的观众基本走空,老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P>
年轻人连忙搀扶:“您慢点。”</P>
二人走出了电影院,路边的一辆汽车上下来了两名高大的男子,帮着年轻人把老人扶上了车。</P>
“接下来去烈士陵园?”年轻人询问,“我建议您在外围绕一圈就好了,或者先回去休息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P>
“没事,直接过去吧。”老人慈祥中带着固执,看向车窗外生机勃勃的城市。</P>
“……好吧,出发。”</P>
半个小时后,车子来到了烈士陵园前。</P>
年轻人将老人扶下了车。</P>
看着重新建立起来的陵园,和周边玩耍的孩童,老人感叹道:“当初,就是维拉克同志义无反顾地带着其他同志留守在了来泽因,保护陵园,搜集证据对抗政府对国际平等联盟的抹黑。”</P>
“您都和我说过很多遍了,而且刚刚的电影里也有讲这个。那个时候,维拉克同志如果听从了您的劝告,现在应该……”</P>
“他不会躲在别人的身后。”老人道。</P>
“明白,你们两个就在车上等着吧,我带基汀老师进去看看。”年轻人向两名卫兵道。</P>
“呵呵,走吧。”基汀在年轻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登着台阶。</P>
今天,是一四六零年一月三十一日。</P>
二十九年前,弗朗西斯带领工人游行,争取到历史上第一条关于工人工作时长的法令,并建立平等会的雏形。</P>
二十六年前,维拉克牺牲,国际平等联盟主力军迫于形势兵分两路开始战略转移,国际平等联盟总站进行第二次大转移。</P>
二十二年前,世界大战随着巴什、普鲁曼宣布投降而结束。同年,平等军经过艰难的跋涉,终于会师。</P>
十五年前,基汀患病,退居二线,担任学校校长。</P>
两年前,革命全面胜利,那个在当年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美丽新世界,终于到来,并在建设中不断完善,填补缺点。</P>
“您慢点。”年轻人花了几分钟,才把八十岁高龄的基汀搀进了陵园。</P>
他是基汀最后的一个学生,一名目前专注研究新式飞机的工程师。</P>
“不行的话,还是给您买个轮椅吧,这样反倒方便些。”年轻人提议。</P>
“我这辈子可不想再坐轮椅了。”基汀又固执地拒绝了年轻人。</P>
良久,年轻人终于把基汀搀扶到了维拉克的墓碑前。</P>
“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基汀扶着墓碑,撑着拐杖慢慢坐了下来。</P>
“您能行吗?”</P>
“去吧去吧。”</P>
“那您有事叫我,我就在附近。”年轻人只得离开。</P>
“……好久没来看你了。现在的身体不怎么好,从敦曼大老远过来,半条命都要没了。”基汀坐在墓碑旁边,锤了锤自己的双腿,“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夏天过来?鸟语花香的,多好看。其实恰恰是因为夏天热闹,冬天树都枯了,鸟都飞走了,我怕你孤单,才选在这个时——”</P>
忽然,一边传来了鸟叫声。</P>
“哦,原来有鸟啊。”基汀被自己给逗笑了。</P>
墓碑自然是无声的。</P>
“感觉怎么样?”基汀看着墓碑,回忆起维拉克的面孔,又向更外面的世界扬了扬下巴,“我们花了二十七载,才把世界变成了这副模样。尽管,如今的世界,或许还是无法做到彻底的平等,彻底的团结,以及彻底的美丽,或许还是会面临很多威胁,还是会有很多人为了自由而战。但是,正在一点一点向着我们心中的那样前进着,不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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