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石云清认真思考了下腊月在自己心中的分量,生平第一次想做出个退步,挥去她心中的担忧,问问她,若是自己不纳妾是不是她就肯嫁过来。
可是话到嘴边,想到没有完成的大业,想到身处政治的种种不得已,这话他还是不敢轻易说出来,或者说心底还存着一丝挣扎,不想被一个女人牵绊住,不想承认竟然能有人在她心中占着这么大的比重,少时受教导的时候第一被训诫的就是不能被女色所惑。
于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苦笑一声,他摇摇头,“倘若腊月回去后要将那吕立新的证据交给官府,云清以为不如交给你婆婆去办这件事。”
这事他叮嘱过了。腊月点点头,看得出方才石云清想说的绝对不是这句话,可他既然临时改了主意,想必是暂时还不想让自己知道吧。
都说雪落地无声,其实不是的,他们两人默不作声的时候就听到了雪落的声音。
马车碾在雪地上吱嘎的声音里,夹杂着轻轻的沙沙声,落在马车上、房顶上,白茫茫的铺满山川大地,街巷高楼。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门上的仆人们早就都习惯了这位少夫人不着家的做派,反正家里少爷连同老夫人都放弃了她,任由她自由出入,他们做仆人的就更不会多嘴了,如今合府都知道全指着这位少夫人的那位“至交好友”石大公子帮衬提拔呢。
因此仆人们请了个安就没再说什么,腊月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想到前世自己死的就是这样的雪夜,那雪夜里的冷,那西本风的锋利,那冻死的孩子……
以前她最喜欢下雪,从小就喜欢,正巧又是生在了腊月,于是爹爹就给她起了名字叫腊月,爹爹说娘也很喜欢雪,当时差点就要给她起名邢小雪了,可是算命的说她命里水多,三重水了,再叫雪对孩子命数不好,这才改了名字叫做腊月。
看来这命数也都是无稽之谈而已,说叫腊月好,自己前世还不是死的那么惨。
她缓缓的在自己院子后的小花园里漫步着,深深呼吸几口,停在一株腊梅树下,闭上眼睛伫立着。
膝盖那针扎的痛又钻心的袭来,她却不想回去,她觉得就是在外头也比回到那个清冷空旷的房子里强。
那房子若是屋顶破个洞,就和她死的地方一样了。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不明白为什么哭,就是忍不住的流眼泪,最后甚至忍不住的抽噎起来,身上还披着石云清送的鹤氅,兜帽上又落了一层白,手冻得发紫。
膝盖间针扎的痛渐渐消失,腿慢慢麻木。她就像刻意和自己身体过不去似的,发狠的、倔强的站在雪里,好像要把自己冻死。
老梅树上突然落下一蓬雪砸在她的帽子上,她依然一动不动的。
一声叹息在身边响起,天旋地转之间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戴雪又气又心疼的声音响起,“你这个不省心的女人,不想活了吗?”
她不回答,脑袋钻在戴雪的怀中哭着,由着他把自己抱回房间,由着他气个半死的搓着自己的手脚和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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