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路,豫让就往智朗那边走去,顺便整理了衣衫,挺直了背,他的情绪很快振作了起来。
豫让一向擅长调节情绪,既然智瑶还对他有信任,他就要用认真来回报。别人对我怎样,我就对别人怎样,这才是春秋士大夫们对待“忠”的普遍态度。
就像豫让,他以前还做过范氏跟中行氏家臣,但不受重用,所以这两家灭亡之时,他毫不犹豫的转向了智瑶。智瑶重用他,所以后来智瑶死后他也用性命来回报。
一边走着,豫让眼睛的余光瞥了眼北方,心里复杂难名。
智瑶之前发怒,他其实并未在意,他不认为消息是从自己这泄露的,但事情毕竟跟他有联系。再怎么说,续也是他的手下。
此刻,豫让心里更多的是愧疚,当然,也有对智瑶信任的感激……
叹了口气,他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北去的大路上,有一辆车驾疾驰而来。
豫让停下了,诧异的看着那辆有智邑标志的车驾。
不是走了吗?难道是智瑶又想起了什么?
那车驾速度很快,眼看着就到了跟前。
在路边停下,一个小吏打扮的人匆匆下了车,一边走来,一边朝豫让拱了拱手,“奉宗主之命,我前来协助先生。”
豫让目光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智瑶不信他了!
几乎肉眼可见的,他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下来,背依然挺直,但腮帮微微颤动的肌肉却显示着他此刻的内心。
“先生?”那小吏走到跟前,轻唤了一声.
豫让长长的喘了口气,看着他,说道:“怎么称呼?”
“我乃陈应。……先生不必多心,我擅长探究细微之事,此来只为协助!”那小吏弯腰低头,恭敬地说道。
豫让眼睛微合,缓缓说道:“那,走吧,去找智朗问问情况。”
说罢,他就自顾自的走在前边,陈应在后紧跟着,像个跟班。
“先生,这位是?”智朗指了指陈应。
豫让拱了拱手,说道:“他是计吏,陈应。小君子也知道,昨夜我的计吏续失踪了,他是宗主派来协助我的。”
智朗心中有些奇怪,嘀咕了几句,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君子,我此来是为昨夜之事,你也知晓吧?”豫让直接说道。
他说的相当含糊,不说具体什么事情,显然是要套话。
智朗点点头,顿时面色懊恼的说道:“先生,错在我啊!昨晚,我看到你居所方向亮起了火把,以为出了事,派人去问了才知道是续失踪了,而且先生也不在。我还以为是宗主要对付我,心急之下,这才把你那些属下软禁了起来。
我当时都打算离开了,好在去屯留打探的人及时回来,这才知道是大军到来了。我心中惭愧,立刻把你的属下放了。有失礼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三言两语,他就把重点引开了,就是不提续的事。
豫让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续的去向,你可知晓?”
“不知!先生,我与续只遇到过几面,你都在场的,可从未说过话。我看先生面色不妙,可是他惹下大事了?”
豫让摇了摇头,“无事。”
又补充了一句,“山上有野兽出没,他昨夜怕是遇到猛兽了。”
“遇到了野兽?那真是可惜了。唉,这山上猛兽众多,是该清理了。”
双方也都知道,谁也不会信这个说辞,可,还能怎么说呢?
豫让犹豫了一下,突然指着薪城说道:“小君子,我来此地后,倒是很少去城中,今日能不能过去打扰?”
智朗愣了一下,但很快点头道:“可!”
虽然是跟豫让说话,但智朗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的扫向那个陈应,他总觉得,这家伙要比豫让危险的多。
几人往城里去,豫让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踩到了地上的积水里。
而陈应,果真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跟在豫让后边,目光扫着各处。
到了城里,街上的人看到智朗旁边的豫让,都有些紧张起来。昨晚的事可还就在眼前呢!
再想到昨晚卫黎的叮嘱,大家心里更是直打鼓,只好低着头,有的干脆绕着走了。
“先生勿怪。大家都还在为昨晚之事不安,此刻看到你,心中自然慌张。”智朗只好向豫让解释道,目光又看了眼陈应。
“无妨。”豫让倒是不怎么在意。
走了一会,豫让突然拦下了几个路人,问了昨晚的情况。
但都不敢说,直到智朗示意,这才答了几句,说的自然跟智朗说的一样。
连着问了好几个,都没什么问题,豫让就想离开了。
他原本就没有怀疑智朗,只是作为智瑶的家臣,他又必须站在怀疑的立场做事而已。
“等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应突然说话了。朝智朗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小君子,我也想问几句。”
智朗面色微沉,而豫让眼中已经含着愤怒了。
“自然可以!你问就是。”智朗冷声说道。
陈应并不恼怒,只是笑着点点头,就往不远处抽陀螺玩的几个小孩走去。
智朗看了眼豫让,叹了口气,只好也跟了过去。
“你们几个!”陈应走到那几个孩子跟前,笑道:“我问你们,昨夜发生了何事?”
几个小家伙互相看看,都只是摇头。
“我爹说了,不让跟外人说。”
“哦?”陈应来了兴趣,指着一个小胖墩,说道:“你说,昨夜看到了什么?”
小胖墩摇了摇头,“我不说。”
陈应脸色陡然一遍,厉声道:“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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