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看着那些乐高,约翰每次都会给他猜8块,而他总是装做猜不到,一开始是为了帮约翰学习计数,后来这成了他最喜欢的游戏,除此之外弗利想不到约翰还和自己玩过什么游戏。
约翰的声音越来越响,一次次重复在房间里,又像在大脑中;房间越来越亮,虽然没有开灯,但弗利比白天更清楚每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
母亲就是这样看着家里的每一样东西等待天亮的吗?真是不可思议,每天都这样会是多么可怕的煎熬。
煎熬,想到这个词弗利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心里默默忍受的事情用煎熬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弗利,你别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病吗,我快死了,早晚要死的,早知道你就不该让我做该死的手术。”
“你不该让我做那种手术。”
“早知道就不要做手术。”
“妈妈,醒醒,妈妈。”
“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病人服用了多少安眠药?知道是什么药吗?”
“不知道,她有在服用这种药物吗?”
“爸爸,你知道吗?妈妈在服用什么药物?”
“见鬼,能救吗?”
“你们都先在外面等吧,医生在抢救。”
“妈妈,你不要死,妈妈。”
“妈妈。”
“妈妈。”
晨间提醒准时响起,上衣仿佛水里浸泡过一般,被汗水完全浸湿。弗利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块白色乐高。
这样可不能去和约翰说早安,弗利浑浑噩噩的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把衣服脱下扔进洗衣机,上面照例堆放着两堆衣服,莎梅尔的牛仔裤和白色上衣,约翰的深蓝色连帽衫,这件衣服还是圣诞节时候买的,那是三个人最近一次一起出门逛街了。
那天约翰特别开心,在商场大厅不停的绕着圣诞树转圈,一圈又一圈,一边转一边抬着头笑,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对着他笑一样。
那模样现在想来弗利觉得有些害怕,约翰的行为有时候有些古怪,他尽量不往坏的地方想,但有时候他忍不住觉得约翰有一些奇怪的症状,但他智商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更聪明些;也许是家庭关系的缘故,弗利想到,如果他和莎梅尔聊一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尊敬却漠不关心,事实上自己是渴望关心她的,只是仿佛总有一道墙挡在他们中间。
是自己不愿意还是的确有问题,也许都有。他坐在浴缸里,水温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也把他再次推向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要不要和莎梅尔说自己的事,要怎么说才好。
母亲当年的手术决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对她身患癌症的隐瞒到底对她是好是坏,弗利一直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最好的决定,他别无更好的选择。
但他同时又明白,人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决策是对还是错,人无法对自己的意识做出准确理解,一切不过是当时当下所能做的,为了逃避更大的悲痛,为了减少更多的苦难,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看着母亲不接受手术而死去的凶手。
凶手,这样的罪责他无法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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