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籍和薛蟠一行在运河上走了十来日,过了常州进了苏州,在平望镇走东主河道,入越州嘉兴,继续南下。在北新关点验一回,便进了东南形胜,三吴都会,两浙行省首府所在,杭州钱塘县。
潘籍先去承宣两浙行省布政使司投了文书,等待布政司的老爷们召见。一般知县到任,右参议或者管人事的督册叫进去说几句话,勉励一番就行了。潘籍却是这科庶吉士出身,两浙布政司绝不敢这般怠慢,就算布政使老爷实在没空,左参议也要出面好言勉励一番。
只是这些都是四品的殿上官,自有各自的行程和威仪,日理万机,所以潘籍在钱塘应该有的几日等了,
刚回到驿馆,薛蟠急冲冲地迎了上来:“潘大人,四郎这会子就在杭州。”
“什么?这会子还在杭州?”潘籍有些吃惊。
他是知道的,巡察御史在地方号称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人,“存恤孤老、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勉励学校、审案刷卷、表扬善类、翦除豪蠹,以正风俗,振纲纪。”就是当地兵备和水陆两师,也可以去瞅一眼,发现有怠懈不法,照样可以上书。只是需要由门下省转到五军都督府,都察院跟进督办一番。
所以到了任所,几处衙门都要投文书拜访一番。主理一省管民政的布政司要去拜访,主理一省刑狱审案的提点刑狱按察使司要去拜访,负责一省钱粮征收和转运的转运使司,甚至负责一省兵备的提督兵马指挥使司也要拜拜。这些都是地头蛇,你不想拜码头就去巡察,随便弄些小动作都会让你叫苦不迭。
你巡察个一两年就转迁了,这四司衙门却是长久在的,你说下面的州县是听你巡察御史的,还是这行省四司衙门的?
只是刘玄已经到杭州十日了,怎么这四司衙门还没拜完码头?巡察御史是绝不愿意久待在省会的,这里全是高官,见谁都要行礼。只有赶紧去了州县才威风,就是高一两阶的上州要州的知州,也要叫一声“大人”、“世兄”,平起平坐,要是捏住把柄了,那就更加不得了,简直就是一上官。
潘籍察觉到些许不对,他不动声色问道:“蟠哥儿,你可知四郎现在住在哪里?”
“我打听了,现在住在仁和县悄然园。”
潘籍看看天色,还早得很,便决定道:“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四郎的几个丫鬟和家人,一并交还给他,也算是完了他的差事了。”
悄然园是浙东世家徐家修的园子。徐府本家在越州山阴县,但他家的生意遍及浙东,杭州也是要常来的,所以在仁和县修了这座园子。
刘玄跟徐家的嫡子徐文祯是同窗好友,又同中了一科进士,有了这份交情,徐家非常愿意将这座园子借给刘玄暂住,作为浙东沿海道巡察御史暂住驻所。
“淳之、蟠哥儿,你们可算来了。”刘玄和李公亮急冲冲地迎了出来。
一个多月没见,刘玄黑了不少,似乎也瘦了一些,最引人瞩目的是左脸下颚处,有一道刀疤,两寸长,新好不久,还能见到红嫩新肉。
“四郎,你这是?”
“跟武瞎子厮杀时,不小心挨了一箭。不过没事,我都点了进士中了状元,不用担心面目狰狞在殿试中被罢斥。”
刘玄开着玩笑道。
潘籍却是叹息叹:“四郎还是那般好勇弄险。”
薛蟠却在一旁叫呼道:“我的亲娘咧,四郎,你在书信中怎么不提?你这样子,要是让我妹子知道了,只怕又有几个月吃不好睡不息了。”
“那你可不要透露消息,否则我可轻饶不了你。”
薛蟠嘿嘿一笑,“咱们爷们的事,怎么好说给娘们?省得她们哭哭滴滴的,甚是恼人!”
旁边的李公亮这时叫唤起来了:“嘿嘿,这里还有一人负了伤,你们却是视而不见,那才是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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