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大娘的聊天,只一根烟的功夫。一根烟烧完,我跟她告了别,走回加油站。我看见路边站着一个男孩,背着快半人高的书包,压得他佝偻着腰,双手还各提着一大袋东西。他身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的背后,赫然印着:白山县第一中学。
名校生啊,我想。虽然我没读过高中,但是这所学校我还是非常了解的,甚至比我自己在这里读过书还要了解。白山县第一中学甩开石门镇中学十万八千里,它是县里的示范高中,人才辈出,高考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甚至省城里的学生都来此借读。
我上前跟他打招呼:同学,你是去白山县一中吗?
男孩点点头,没有说话。我懂,这个年纪还在学校的男生,通常都如未熟的苹果般青涩。
我说:我送你吧,我开车。
男孩的眼睛瞄了我一下,很快沉下去,他摇摇头。
我说:免费的,不收你钱,我正好也顺路。这是真话,我必须穿过白山县,那里有通往省城的高速路口。
他还是摇头:不用了,我在等车。
石门镇开往白山县的都是私人面包车,这些车往返没有规律,而且车主为了钱,多少人都愿意带。核载七人的面包车,塞进去十五人再平常不过。
我说:面包车多挤啊,你拎这么多东西,挤死了。
男孩浑身大汗,站在原地晃了晃,我看出来他有些动摇。
我继续说:你看这大中午的多热啊,赶紧跟我走吧,我车就在旁边。
我把钥匙掏出来,按了解锁键,我的小白亮了一下,叫了几声。男孩这回相信了,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打开后备箱,让男孩把东西放进去。男孩很谨慎,只把手上拎的东西放下,原来是些拖泥带水的蔬菜,然后他抱着重重的书包坐到副驾驶。
看他满头大汗,我打开空调,递给他一张纸巾。
我听见男孩舒了一口气:谢谢叔叔。
叔叔?虽然我已经结婚生子,但是这么大的人叫我叔叔还是有点不适应,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罗小云。
我:今年多大了?
小云:虚岁十八岁。
十八岁,我今年虚岁二十五,只比他大七岁,就当人家叔叔了。
我:你在白山县一中读书吗?
小云:嗯。
我:那你是尖子生嘛。
我看见小云嘴角的微笑。
我:你是石门镇二中毕业的吧。
小云:嗯,我们班里考进白山一中的就三个人。
这么多年了,白山一中还是这么难考。记得当年数学老师看我不顺眼,经常在课堂冷嘲热讽:“你们记住,对你们来说,考进白山一中才叫本事,整天吊儿郎当这个帮那个派的都是扯淡,将来肯定后悔。”扪心自问,数学老师大半说得有道理,除了最后一句。因为我从不后悔。
我说:“那我是你学长啊。‘’小云看了看我,“我也是石门镇二中的,不过我初三没读完就退学了。”
小云没说话,我问他:“哎问你个事啊,你初中班主任是谁。”
小云道:“唐文革。”
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那个当年帮我调到苏沫清后面座位的唐老师!我说:“哦,这老师我认识。那你们在学校有没有听说过六灵帮或者骷髅会的事啊?”
小云看了看我:“听班里的差生讲过,当年这些小混混整天打架,还闹出人命了。我们后面那个大铁门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封死了,以前他们经常从那翻出去。”
我有点莫名的虚荣感,连多年后的尖子生都知道我们的传说。六灵帮果真如尚南所说,是个美丽的梦。当然,我不能告诉眼前这小子,我就是当年那个杀人犯,否则我担心他从车上跳下去。我重新找话题:“不光是二中啊,我对我对你们白山一中熟得很,它不是离白山县监狱很近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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