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繁无垠的群星之上。
纪长安独自漫步,行走在混沌海中。
在他的记忆中,“他们”早已知晓混沌海的存在,但这却是“他们”的首次造访。
无穷宇宙如泡沫般生灭于混沌汪洋之中,每一秒都在诞生新的宇宙,每一秒也都有残破的宇宙走向寂灭。
只有原初才有资格勉强行走于混沌海,探索无尽宇宙,从中获得蜕变的资粮,以求有朝一日超越天道。
在这当中,有人崇尚平等交易,因果不加身;有人喜好四方掠夺,哪管他因果不因果,看上了眼,打得过,那就是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有人讲究缘法二字,缘法到了,无论是求还是予,皆是顺应天理……
如此种种。
便构成了混沌海的百态面貌。
而这座混沌海的主旋律,终究还是“顺应天理”,以掠夺为主。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现实而残酷。
族群与族群,国家与国家,星球与星球,星系与星系,宇宙与宇宙……
似乎唯有侵略才是永恒的话题。
对于以掠夺为主的原初者而言,真正的困难在于如何打破一座宇宙的界壁,只有打破界壁方能进入其内,搜刮一切。
在祂们眼中,珍惜的资料不仅仅是天材地宝,还有无尽生灵。
先前那位被他一巴掌拍死的原初,就是其中一员。
在纪长安的记忆中,【天命】罗兰·诺戈尔曼所在意的问题其实都一直存在,也永远不会消失。
所以他们从来都不曾插手,只是在关键的问题发表态度。
而罗兰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从未想着彻底推翻这个问题,他只是想让这个世道变得稍微好些。
而其中的关键,或者说源头,便在于站在大宇宙星空最顶端的他们四者。
他们欣赏甚至敬佩罗兰的选择。
也正是因此,在面对选择散道的罗兰,他们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而面对罗兰的问题,他们也都交出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亦是未来道途之所在!
在一处以星辰勾勒描绘的河带上,纪长安缓缓停步,静默无声。
康斯坦丁选择绝地天通,让神灵不与万灵同居,做的最是直接而干脆。
商熙烛选择以己心代天心,牺牲众神的自由,换取万灵众生的自由,他身先士卒,珠玉在前,麾下臣子又怎敢不相伴相随。
而西尔维亚,选择的却是最为困难,近乎看不到结果的平等之路。
至于自己……
纪长安低头看去,看到了众生百态,看到了万灵万象。
他们一直都是这座人间,最后的底线。
……
……
有超越者曾形容这世间无论是命运还是光阴,皆是一条浩荡奔流,不可阻挡的大河。
而生命就如一滴滴水,落入溪流,汇入河道,最终融入这条奔腾不息的大河。
无论是时间还是命运,都不是常人所能干涉。
它们沿着既定的河道奔流,从不偏离轨迹,宛若这世间最后的卫道者。
但这世界从来不缺意外。
2000年6月21日下午四点五十六分。
一截粉笔飞越过六名学生的头顶,以无比惊人的准度落在熟睡少年的头上。
“卫宁,你上来做这套题,你做不出来全班人陪你在这做,做完再放学!”
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瞪着眼,指着一脸茫然的少年。
教师内骤然传来一阵小轰动。
卫宁抬起头,目光失神而茫然,而后慢慢聚焦,凝固在讲台上的黑板上。
窗外临近暮色的阳光依旧金灿灿,铺满在半间教室内。
穿着蓝白相间的肥大校服,顶着金黄色阳光起身的少年,仍旧沉浸在难以置信中。
陈旧的教室,熟悉的讲台,满是划痕与涂鸦的白墙,晃晃悠悠的老旧风扇……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他为之落泪的地步。
他侧过头,从身旁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尚还青涩的面庞。
这就是……
来自命运的馈赠吗?
原本迫切地等着最后的放学,却因老师的话而陷入躁动的同学们,忽然怔住。
那个老是坐在窗边,立起一本书,把自己藏在书偷睡的少年,竟然在这一刻潸然泪下,茫然而激动地注视着他们。
就好像……
一个神经病?
……
六月下旬的气候已经有了酷暑的味道。
五点的太阳依旧高悬于空,头顶的树叶被热风吹得沙沙作响,热浪翻滚。
卫宁站在拥挤的人潮中,这是学校大门前的通道,大量的人流从学校涌出,不断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这让静止不动的卫宁有种格格不入,就好像激流中的石头。
他眨了眨眼,感受中空气中涌荡的烟火气,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比“以前”整整瘦小了一圈,还白嫩白嫩的,没有一丝伤疤痕迹。
嗯,自己现在的皮肤真是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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