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介之的娘自从被耿老爷收入房中之后,性情变得淡薄了很多,或者说,变得更加聪明,更加识时务,虽然有耿母的照应,但介之他娘也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侍妾身份,耿母对自己多加信任,也不过是看中自己的识时务,但是,主母既然已经进府,这耿家的后院,最终还是属于主母的,因此,她很聪明地选择了不争。
而由于她的不争,耿老爷自然很快就被新进府的侍妾和丫头给吸引走了,主母也不再视他为眼中钉,耿母年纪大了,也不再管下面的事,这样下来,她的日子竟然渐渐地变得自在清淡了许多,虽然比不上那些受宠的侍妾的待遇,但是,却更加的平安和安心。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在主母怀孕六个月之后她随之而上的怀孕而结束。
那一段时间,她都觉得是她这辈子最难过的日子,主母的敌视,老爷的忽视,全耿府所有人都围着主母转,跟着主母的心意变动,唯有她,一个人默默在小院里孤独养胎,院子里就只有最开始赐给她的几个丫头和婆子,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的她,甚至一度想过自杀或者杀掉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在每个夜深孤独的日子里,陪伴她的那永恒不变的从腹部传来的微弱的跳动感,却让她在寂静而孤独的夜晚感动安心,感动温暖,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渐渐地,竟然开始对这个孩子有了期待,不论她是男是女。
主母的儿子早她五个月出生,介之则是不足月而出生的早生子,由于早生,被一家人都觉得不吉利,只不过,由于是男孩,倒也受到了重视。
主母的儿子,从取名到请师傅,都是耿母和耿老爷一手包办,生怕有一点不好,而介之,名字还是他娘自己去求取的,正好那天耿老爷在读离骚,便从所读的诗句中随意撷取了一词,组成了自己二儿子的名字。
而从那一天开始,介之的娘就很聪明地意识到,有主母的儿子在,她的儿子是永远不会被看见的。
当然,她自然不会蠢到去害主母的儿子或者主母,她本来的就是个聪明人。
既然永远争不过,那么,所幸永远不要争。
在介之慢慢长大,到了蒙学的年纪之后,介之的娘便央求耿老爷给介之寻了一个品学不错的师傅,虽然说不上对自己嫡子的用心,但多少还是自己的骨肉,而且,介之的母亲,也是陪伴自己长大的人,耿老爷倒也做得不赖。
而从那时起,介之的教学,便一直在他们那个小院中进行,由于母子二人都默默无闻,府里的丫头侍从,知道他们的,都甚至屈指可数。
而这便也是介之的娘最开始的谋算,只有连丫鬟们都看不到了,主母才看不到了。
哪怕介之到了可以辟自己的院子住,介之的娘也从来不主动提,大家忘了,他们才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偷偷的,默默的,十分小心的。
介之从小便是一个敏感而懂事的男子,从出生没多久,父亲几乎没出现在他们的院中,似乎便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也从来不问,从来不抱怨,总是微微笑着,默默地陪伴着忍受着惊怕和孤独的母亲,介之的娘喜欢礼佛,他便也在闲余之时陪母亲一起钻研佛法,本就恬淡的性格,这样一来,便愈发的静默。
只不过,不是那种冷若冰霜的沉默,而是一种以宽大和包容的目光容纳所有人的无声。
介之自然也是聪明的,尤其是年岁的慢慢长大,在一年里屈指可数的几次家宴上,他从来都是沉默地找个角落,不说话,不出彩,只在一旁陪着自己的母亲,感受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喜悦和无望的期待,以及,默默的忍耐。
如此审慎而小心的心理,使得介之的娘在三十出头的年纪,都已如半白老妇般苍老衰弱。介之每一次在给母亲梳头时,都会将母亲不小心梳断的白发默默地收起来,不说话,他知道,母亲希望的,不是他的话,而是他的不说话。
母亲喜欢,便好。
只是,有些光环,是无法掩饰的,哪怕你已让自己蒙上尘土。
耿家嫡子到了考学的年纪,介之自然也到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一下耿家嫡子这人,耿家嫡子,字约法,很正派的名字,似乎还是耿家祖上留下给自己孙子的名字,在取名时被耿母拿出来的,只是,这个约法,虽然请的师傅一流,下得功夫一流,耿府的照顾一流,性格也温温和和,丝毫没有大户人家的嫡子的任性跋扈,却偏偏在读书这一门上,怎么教都不开窍。
不论请多少师傅,多么有才学的师傅,哪怕约法夜半读书昏倒在书房里,所有师傅对他的评价都是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此子无这方面的天赋。
介之却是不同的,虽然他的师傅说不上多有水平,耿府更是说不上对他有多关照,偏偏,他仿佛就是那个天生的适合读书的那个人,府里有很多书,但是,其实他大多没有看过,他也不敢去借,母亲说了,在耿府,他们只有低调,才能生存,他所有看到的书,都是托府里看门的小厮,用自己每个月为数不多的月钱偷偷买的。
《山海经?西山经》:“﹝竹山﹞有草焉,其名曰黄雚,其状如樗,其叶如麻,白华而赤实,其状如赭,浴之已疥,又可以已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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