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李敬一便联系朝内故谊,请他们帮忙,尽快将这件事情捅进台省里去。
眼下傅游艺并一众合宫县衙役都被扣押在洛阳县中,其动机、目的以及案情究竟如何,李敬一统统不清楚,自然也就不能根据情况作出什么安排和补救。
只有案情公开化了,李敬一才能根据情况作出选择,是要力保傅游艺,还是撇清自己。案情封锁的时间越久,留给洛阳令与左金吾卫暗箱操作的时间自然也就越多。
而且这件事当中,也的确存在着操作不当的问题。傅游艺等人冲进积德坊丘氏园邸搞事情,第一时间赶到将他们围堵在其中的,乃是北边教业坊武侯铺的武侯们,武侯们将人堵住之后,洛阳县衙役们才又闻讯赶来。
诸坊武侯铺,是金吾卫的下设机构,属于左金吾卫的武装力量。而按照朝廷章令,金吾卫抓捕的贼徒是需要押送到大理寺即就是司刑寺,不应该留在洛阳县狱中。洛阳令弓嗣明不肯放人,是属于越俎代庖。
李敬一的兄长李敬玄曾经长期执掌吏部典选,并曾官居宰相,门生故吏无数。如今其人虽然已经不在,但留下的人脉势力仍然匪浅,这一股力量被调用起来,实在不容小觑。
因此之后几日,二台御史并司刑寺官员们也都纷纷向政事堂言奏此事,使得事件影响往更高一层次蔓延。
与此同时,表面看来掌握主动权的洛阳县令弓嗣明,此刻却颇有几分有苦难言。
“二郎,你仔细回想,要想得清楚一些,园中往日究竟有没有什么奇异征兆能够涉及瑞应?”
在洛北自家私邸中,弓嗣明派人将丘神勣次子丘嗣诚请入家中,一脸严肃的询问道。
丘嗣诚神情多有烦躁,但在弓嗣明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拍膝说道:“世叔难道还不信我?就算我言有误,你总该信得过你家六郎吧?去年秋里,六郎将此园邸质我,我是深感情谊,也爱极这所园业,数月翻整,耗费实多,当中种种不作细表,六郎都亲眼见证……”
另一侧弓嗣明的儿子弓六也点头附和道:“是啊,阿耶!丘二郎为这园墅真是用了心,不独自己亲力翻整,我们这些友人也都帮助许多,到如今整修出一些气象,集会都邑友人,前日才将之名为长乐园,不想转天就被贼徒如此糟蹋……”
弓嗣明转头横了插嘴的儿子一眼,转又对丘嗣诚苦笑道:“我哪里是信不过儿郎们,但那傅某并合宫县众口口声声诚是园中生有瑞应,他们不独采风闾里,还亲眼见证,这才入园搜寻……”
“这些贼徒胆大妄为,分明就是欺我园宅空虚才擅闯谋货,眼下作此妖言,不过是为了脱罪避偿罢了,怎么能信!”
丘嗣诚闻言后恨恨说道:“世叔久在州县,这种贼徒种种奸诈姿态,怎么能相信?我也不是爱生事端之人,所以才只求索偿。若还是往年浪游都邑的样子,这几个贼徒都不会有命!”
听丘嗣诚说的凶狠,弓嗣明又忍不住叹息:“若这只是几个普通贼徒,何须再问二郎,我自为你将事情处理妥当。可这些都是合宫县官人,所言又非世道俗事。眼下还是只在县中,一旦入了刑司议论起来,那事情影响可真就不好控制了。你们儿辈所见人事凶险还是太少,你还是归家请问一下丘大将军。大理寺索求案犯甚急,我这里也实在拖不了几天。”
丘嗣诚一脸忿忿的走了,弓嗣明却拍额叹息道:“真是多事之年,这样的诡异纠纷都横生门庭,也不知是福是祸。”
那个傅游艺咬死了园邸中有祥瑞感应,这是让弓嗣明最感到为难的地方。
之前拒见李敬一,也不是心存倨傲,想要借此打压对方,实在是他自己心里也拿不准,究竟是那个傅游艺自己发癫,还是背后有什么力量在驱使。
祥瑞感应这种事情实在是水太深,能让人骤显,也能直接将人淹死。如果大家都凑趣,献上一两个求个无功无过也没什么。
可他现在却献也不是,不献也不是。如果献了就会被人追问早干啥去了?如果不献,牢里那个傅游艺还瞪眼跺脚、信誓旦旦的说就是有!
这样的人,弓嗣明不是没见过,妄想一步登天,邪途求进。可这个傅游艺却又不是一般的小民,而且所指的还是他们弓氏旧园。
近来弓嗣明本就心绪不宁,甚至起居出入都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因此对于眼下发生的这种妖异事情,便难免想得更多。现在真是不怕有坏事,就怕有坏人。
不过好在这件事与丘神勣还有瓜葛,可以稍借其势,他们两方合力先把这件事大事化小给抹过去,之后再论其他。
想到这里,弓嗣明便伏案疾书,写完一封信件便吩咐家人道:“速速送往内史张相公家邸,出入小心,不要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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