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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雪是吴兴沈氏家主最小的嫡女,在吴兴沈氏本家诸女中排行第九。而沈雨芹不过是建康这一支旁系的第九女,而且还是个庶出的,显然本家沈氏族谱上根本就没有她这一号人物存在。
沈瑞雪年纪虽小,容姿却盛,她施施然进了幔帐,身后方又跟进三名华衣女郎,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装打扮并不像是随侍婢女,但沈瑞雪也不引荐,只是带着三女进了幔帐,走近水滨。
水波粼粼,沈瑞雪迎风而立,裙带随风起舞,端的是一副仙人神姿。果然,场中有人忍不住持手中如意叩击盂盆,应和声中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洛神赋》。
沈瑞雪不骄不躁,双靥微红,明眸善睐,目光在场中徐徐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曹明玕身上。
曹明玕仍是卧坐于席,纹丝不动,衣襟微松,满身落拓,桀骜不驯。
沈瑞雪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别开眼去瞅那唱赋之人。曹明玕哂然一笑,右手懒洋洋地抬起,随手一指:“你……”
沈瑞雪欣然回头,却发现曹明玕手指之人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三女中的一女。
再看那女郎圆脸杏眼,生得不算貌美,却也有几分可爱,此刻似乎犹自不信曹明玕是在跟她说话,瞪着一双玲珑大眼,满脸激动,双手更是紧张地捏着绮带微微发颤。
沈瑞雪柳眉细不可察地一蹙:“这是吴兴钱氏阿静。”
吴兴钱氏?
众人面露困惑,吴兴士族大姓也不过有个沈氏,这个钱氏,听都没听说过。
这厢那钱静羞羞答答,头颅压的更低了,手足无措地走近两步,向曹明玕行了个礼:“曹郎有礼。”声音低微得也只有沈瑞雪和曹明玕二人方能听见。
那厢已有女郎从水边站起,朗声问道:“我等孤陋,不曾听闻过钱氏,还请沈九娘相告,这是江南哪一大家?”
沈瑞雪浅浅一笑:“不过是吴兴一商家之户。”
此言一吐,众人顿时熄了兴致,性情稍好些的不过神情淡漠,脾气不好的直接拉下脸来,责问道:“沈九娘,你怎可带此等商贾之流的人来污了我等耳目,扰了我等雅兴?”
晋人喜好雅致风骨,为人行事崇尚洒脱不羁,但同时却又将士族门第看得甚重。今日修禊同邀之人,不论出身高低,都是出自士族,即便像沈雨芹这样的出自寒门庶女,那也是世家子弟,哪是满身铜臭,不入品流的商贾之户可以比拟的?
钱静却仍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些风度翩翩的俊美郎君,见他们顷刻间翻脸薄情相待,不由得眼眶蓄泪,一副欲哭的楚楚样。她本生的娇俏可爱,这一委屈含泪的模样更是惹人可怜,可就连那素来惜花的曹明玕竟也漠然无视起她的存在,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钱静只觉得胸口发闷,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犹如在火上煎熬,众人眼中她似乎成了个透明的影子,即便是身份尴尬的沈雨芹,也能从善如流地重新融入其中,唯独她……她贝齿紧咬着唇,直咬得唇破流血都宛然未觉,满脑子浑浑噩噩。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里宴也散,席已冷,幔帐轻薄,微风起舞。那憧憧人影仿佛已远去,连个残影都不曾留下。
“女郎。”
耳边一声轻唤,终将她恍惚的神志拉回。茫然四顾,凄凉满腔,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女郎!”钱静的样子吓坏了她的贴身婢女菡萏,“女郎因何哭泣?”
胸臆难舒,这种丢脸的事实在令她难以启齿,于是只是皱眉不答。菡萏奉上手巾,钱静胡乱抹了脸,稍稍整了妆容,扭头瞥见菡萏一副忧心忡忡的眼神瞅着她,便忍不住问道:“可还有不妥?”
“女郎眼睛红了,不如奴婢唤冯叟驾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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