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心里装着事,默默在前头走着,郭朴也在后面默默跟着,走了许久,郭朴终于忍不住问道:“意哥儿刚有啥事找我?”
郭信脚步一顿,这才一拍脑门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问郭朴道:“差点忘了这事,我问你,今早听到城外传来什么大事的消息没有?”
郭朴憨憨一笑:“意哥儿问的怪话,这么近的大事哪能现在就传到咱坊间来。”他早就习惯了郭信向自己打听各种稀奇古怪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他口中的大事是指什么。
郭信点点头,刘知远急召郭威也不过是今早的事,帅府里头传出风声还没这么快。
郭朴见郭信又迈起步子,忙跟上问他:“意哥儿要上哪儿去?”
郭信头也不会地应道:“今日上元节衙署休假,去郑家找郑谆。”
太原作为河东首府,更是唐晋两家龙兴之地,向来虎踞龙盘不乏显贵之门。而像郭信这样的出身,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个圈子。虽然郭威怕儿子们沾染上纨绔习气,不愿郭侗郭信与那些衙内子弟们交往太多,但郭信还是有几个年岁相近的好友,郑谆就是其中之一。
与郭信不同,郑谆并非出身将门,而是郑仁讳的儿子。郑仁讳先后在三朝做过官,到晋时才退归太原,如今虽赋闲在家,却很受自家父亲郭威看重,甚至于经常亲临府邸请教。两家交往密切,作为小儿辈的郭信与郑谆两人自然也相交甚笃。
不过比起整日无事在身的郭信,郑谆早就在太原府的孔目官王章手下谋了书记的差事。也正因如此,郑谆那边的消息必然比外边灵通得多。
节日来临,街道上明显比往日更加的喧嚣热闹,四处都是给临街店铺或是坊门张挂灯烛的百姓,游人如织,远处竟已传来了踏歌声。所幸张家离得不算太远,就在东边惠成门的边上,郭信也就放慢步子,悠闲地打量着道路两边,感受着这年头少有的烟火气息。
可临近东门,热闹的景象突然像是遇到寒冰一般迅速冷却,沉浸在节日喜庆中的人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群截然不同的人——步履蹒跚、衣不蔽体,或蹲或卧在积雪还未消融的道路两侧,偶尔传来的也只是哀嚎与呜咽声。
看到眼前情景,郭信突然想起初秋自己跟郭威随节帅刘知远出猎时,那些被骁勇的兵士们猎杀而死去的动物。
见郭信皱眉,郭朴在一旁适时地提道:“估计是邢州、定州那边逃难来的流民。”
邢、定二州在河北,郭信当然知道这些流民逃的是什么难。可想到从河北到河东,必然要穿过险峻的太行,前阵子更是下了近月的漫天飞雪……让郭信不难想象这些难民是经历了怎样一番磨难才能来到这相对太平的太原府。他意识到,在如今这个年头,战争的苦难离任何人都并不遥远。
郭信慢慢把目光从难民的身上移开,把手缩进袖口继续前行。他本觉得今年冬天并不算冷,但直到这时却突然感受到遍体都生出了冷酷的寒意。
正想着这些流民日后还会有怎样一番遭遇时,三名浑身武装的骑士迎面而来。郭信下意识地往旁避了两步,正当两边要擦身而过,领头马背上的大汉突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珍奇,吁住马后惊喜地叫道:“意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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