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开朝会,他都有这样的心情。
明明没有禁止法令,可却很久没有人敢于此时发声,敢于此时与他对视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寂寞,孤独,寡单,让这位千古一帝也不免有些惆怅。
嬴政忘了,这样的局面,却是当年的他梦寐以求的。
当年他名为秦王,实为傀儡,做梦都想一言出,天下惊,为群臣敬畏。
那时的他,看到群臣对视的双眼,听着群臣交谈的声音,只感觉那眼神和话语里面满满的都是嘲讽。
恨不得拿一把秦剑,在咸阳殿上大开杀戒,将敢于说话敢于对视的所有臣子,全部斩个干净!
如今,真到了群臣中再没有一人敢于私下说话,与他交谈的时候,他却是对当年环境,有了丝怀念。
但!这怀念终究只是一丝!是专属于帝王的怀念!
如果此时殿上所有臣子,表现真的回转到十年之前,他必会暴怒!
帝王威严,不可冒犯!
虽然此刻,他有些惆怅,有些怀念。
人,都是矛盾的。
“朕。”
呼噜~呼噜~呼噜~
这怎么好像是,呼噜声?
嬴政刚说了一个朕字就停下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怎么好像听见了细小的打呼声?
想必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人胆敢在朝会上睡觉?
许是昨夜没睡好,有些魇症,下了朝会要招太医令看看了。
“朕昨日批复奏折。”
呼噜~呼噜~呼噜~
这声音怎么没完没了?朕的魇症已如此之深了吗?
嬴政停下揉揉耳朵,只当是幻听,要继续往下说。
“陛下。”
站在嬴政身边的中车府令,兼行玺符印事的赵高转身悄声,以左宦官袍袖遮挡右手,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长安君。”
赵高指了一下便退回原位,没有多说,上躯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神态恭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嬴政顺着赵高手指方向看去,看见了趴在桌案上的嬴成蟜。
呼噜~呼噜~呼噜~
手一拿开,耳畔的呼噜声就又出现了,但这次嬴政可不会错以为是魇症了。
“原来是这个竖子!”
他小声笑骂了一句,这声音连站在嬴政身边的赵高都没有听清。
这天下以朕为君,千千万万人都惧朕怕朕,唯有成蟜,向来只是拿朕当兄长。
内心惆怅烟消云散,嬴政心情大好,但这终究是肃穆的朝会,他可不能任由嬴成蟜就这么睡下去。
收起笑容,他内心柔软面相严肃地道:“嬴成蟜。”
这无比威严的声音,响度却没有多大,找周公下棋去的嬴成蟜肯定是听不到的,叫不醒他。
但,嬴扶苏听得到啊。
嬴扶苏摇晃嬴成蟜,剧烈的晃动很快就让嬴成蟜醒来。
嬴成蟜横着袖子抹一下嘴角口水,又擦擦眼角眼屎,还是困意满满。
这朝会开的太早了,往常这个时间,他还在家里睡大觉呢。
“叔父,扶苏孟浪了。”嬴扶苏歉声告罪。
嬴成蟜知道,嬴扶苏是在为刚才叫醒他而道歉。
在儒家所推崇的古礼中,晚辈对长辈,就应该无条件服从。
嬴成蟜在睡觉,嬴扶苏作为嬴扶苏的晚辈,去叫醒是不合礼数的,正确的做法是给嬴成蟜拿个枕头,拿床被褥,让嬴成蟜睡得舒服些。
儒文化中的二十四孝里,有一个故事叫卧冰求鲤。
王祥生母早丧,生父为他找了个后母,但后母对王祥很不好,非打即骂。冬天,有一天后母想吃鱼,王祥就出去趴在冰面上,想把冰融化抓鱼。上天感动,冰面裂开,有两条鱼蹦出水面,王祥抓住鱼回去做给后母吃。
这个故事就能说明,儒家在追求某些古礼的上面,到底有多离谱。
“大侄子啊。”
嬴成蟜左臂一揽,一把搂过嬴扶苏,和嬴扶苏脸贴着脸。
“叔父今日让你看看这些儒生的真面目。”
“叔父在说什么?扶苏不明白。”嬴扶苏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是陡生慌乱。
叔父,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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