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君莫笑手底吃了大亏,方知其能:适才三人合攻时,君莫笑连一招一式都未使,只抡起门板似的巨剑一扫,罗成等还未沾着剑刃,已被劲风掀飞;余劲穿胸透背,闭锁筋脉,至今未植—这是力量的差距。单纯而直接,不容讨价还价,正面冲撞无异是最愚蠢的举动!
安生的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众人但见袍角翻动,原地已然无人:“铿”一声金铁交鸣,一团乌影在空中翻滚转动,一路拔高,犹如断了线的纸鸢,至眼前时才惊觉速度之快、旋势之强,哪里是什么纸鸢?简直就是挽索发射的炮石,轰然撞上凤台石阶,撞得阶角迸裂,石屑纷飞,才像只破烂布袋趴滚落地,一动也不动。
若非手里兀自握着长刀,怕谁也认不出是安生。
便只一击,毫无悬念。甚至连安生被击飞的瞬间都无人看清,但听刀剑铿然,回神时安生已被轰入苍空,君莫笑的动作看似未变,只能从对手弹飞的轨迹判断是他出的手。
罗成咬碎银牙,不敢转头去面对姑苏的神情。
我们……都教将军失望了,无一例外。若……若我能多撑一下,若我不要那般冲动,若我能观察李寒阳的武功特性之后再出手……
正当悔恨如蛇、细细啮咬着九霄别业之主的心,奇迹忽然发生。
埋在残砖碎瓦之间的身子动了动,“泼啦”一声石屑松落,安生拄着刀缓缓起身,就在众人还来不及惊呼的当儿,他又倏然失形,灰影掠出,最后一抹刀光的余映已至魁梧的初老游侠身前。
“铿”的一响,野兽般的少年再度弹飞,又在凤台阶前撞出一枚圆坑,挟着簌簌散落的石屑粉尘摔趴在地,头脸下漫出乌渍。
这下看台上的人们不由起身,其中当然包括始终跟在莫欺霜身畔、心急如焚的冷凌霜。
君莫笑拥有在场诸人难以比拟的千钧巨力,但出手极有分寸,等闲不轻易伤人。
安生的危机来自他那盲目无智、如野兽本能般的攻击,使的力道越大,速度越快,被弹飞的势头也越凶猛,光是肉身撞实青石阶便能要了他的命。当他第三度拄刀而起时,场内响起连片惊呼。
安生双目赤红、荷荷喘息,任由血污披面,浑不知疼痛似的,右臂一挥,甩脱刀鞘,“藏锋”的长直薄刃在他手中嗡嗡颤响,抖散一片青芒隐隐,如蛇信般吞吐不定。
少年本是踉跄前行,恍如醉酒,谁知步子越迈越快,不知不觉又奔跑起来;双腿交错之间,整个人突然腾空跃起,三度挥刀斩向李寒阳!
这回所有人都看得分明,李寒阳一声清啸,单手拔起巨剑,攘臂而出,厚如砖头的剑身挟着骇人的劲风,呼啸着卷向安生!
藏锋的单薄与倚天剑的厚重对比,荒谬得令人笑之不出,不自量力的少年与刀器彷佛下一霎眼就要被绞成血肉破片、溅上青霄,多数人纷纷闭眼,不敢再看,倚天剑磕上藏锋,发出钢片抽击般的劈啪声响,似有一团看不见的无形气劲应声迸碎,爆炸余波之强,压得安生双脚难以离地,平平向后滑出三丈有余,所经处石屑纷飞,地面的青石砖如遭犁铲,留下两道笔直的疮痍痕迹。
君莫笑复将巨剑插回了地面,安生这才止住退势,依旧维持着横刀当胸、屈膝坐马的姿势,从嗡嗡震颤的刀臂之后抬起一张坚毅面孔,披血裂创的模样虽然狼狈,眼神却已略见清澄,血丝略退,不再满眼赤红。
“醒了?”
君莫笑淡淡一笑,并未追击。
安生索遍枯肠,最后的记忆片段仍停留在凤台之上、与陆东流的言语僵持,对于自己何以如此,又怎么会和他交起手来,便如云遮雾罩,一时难以廓清。
但这些丝毫都不重要。他终于如愿来到战场,肩负起为将军以及将军的理想蓝图,守护最后一道防线的责任。君莫笑是前所未见的可怕对手,但安生必须赢得此战,别无其他。
“嗯。”
少年无话可说,只点了点头,权作回应,凝神思索着求胜之法。
那样的眼神君莫笑非常熟悉。他已在无数次的决斗中面对过这样的眼眸,无论结果如何,每一双都值得尊敬,只能以专注虔诚的态度与全力施为来回报,方不致亵渎了武者。
“那么…”
游侠握住剑柄,终于摆出应战的姿态,带着无畏而淡然的笑容。
“就来战吧,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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