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国,江南道,云州天泽湖,天启城城外,荒野之上。
一萧条破败的大古庙屹立雨中,庙堂门前那腐朽的高悬木匾被吹得咿呀作响,似将坠落,木匾上的字早已辩识不得,也不知里面供奉的是哪家神灵。
庙堂里却灯火通明,宽敞的大殿里雨漏淅沥,原本横七竖八的破砖烂瓦早已被人整齐地移至一旁,原本铺着厚厚灰尘的有些龟裂的青石地板也重新被人洗刷干净,只是墙角放置着一座诡异的四方形铁囚笼,整个笼子以精钢铸就,造得紧实,四面都密封严实,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就那么静静地靠着半朽砖墙,那砖墙上布满蜂窝似的孔眼,想来也是缺香少油,年久失修。
密不透风的铁囚笼固然古怪,但也仅仅只是古怪而已;若有江南道的武林人士途经此地,见了庙里的人马阵仗,怕才要大惊失色。
今儿在这小小的荒野破庙里,中原四大剑门中的擎天剑门、鼎天剑门、百花轩的人通通都到了,三拨人马各据一方,正等待着迟来的第四方代表。
莫欺霜叹了口气,望着庙里摇曳的炬焰微微出神。
身为百花轩的大弟子又兼领掌门职务近十年的莫欺霜,打从一到此处便从容率众来到庙堂中一角,相较于其他剑门的掌门,她不过一初出茅庐的小女孩罢了,为了不辜负师傅的重托,自十八岁代掌门务以来,她不苟言笑,不着红装,每日清茶淡饭,也不曾游玩享乐;除了门里事务,就只谈剑法武功。
年龄上的稚嫩只能用异乎寻常的生活自律来弥补,一直以来她这种一丝不苟的执着,却为她在人格及江湖口碑上竖立起极为超然的地位,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无疑能使许多人顿生敬佩甚至自惭。
莫欺霜不是圣人,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女人,最多也只是一个剑法高超、又有些权力的女人而已,和德高望重的各派掌门比起来,她还是不及的,况且此次的事说来也有些匪夷所思,加上还有些恩怨情仇的杂事,她的决定关乎着百花轩的未来,是以有些忧愁。
庙宇外雨坠如天倾,在铺天盖地的淅沥声里,一阵阵急促的马嘶声的突然透雨而入,原本静悄悄的众人顿时攒动起来,想来是那第四方的人马到了。
“剑魔来了!”庙外咋咋呼呼传来一声。
莫欺霜闻声凛起,心知心剑宫若派此人前来,今日之事怕是绝难善了,可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心下顿时思绪万千。
庙堂中几十支火炬劈啪作响。在庙堂大殿的另一头,擎天剑门的“青天手”路青山峰眉紧蹙,面上虽无表情,额际却隐隐有些许汗光,显然心思也和莫欺霜转到了同一处,不过不同的是,莫欺霜有的选,而他只能尽力当个和事佬,立场的不同有时候会导致诸多的无奈。
下一刻,“浴血剑魔”寒无衣跨过朱漆高槛,银发黑须,一双鹰眼狼目迸出精光,眼角深痕如沟壑纵横。身为心剑宫还健在的长老之一,那头银发黑须的异相堪与背后的屠戮剑并列“浴血剑魔”的两大特征。
另一边的角落,几十名灰袍道人怒目相对,露出悲愤的神情。领头的中年道人一袭宽袍、环肩半袖,腰系精雕玉带,足蹬饰珠银履,随身更有八名道僮手捧长短木匣簇拥着,排场远比身为百花轩代掌门的莫欺霜讲究得多。
中年道人瞇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捋须冷笑:“剑魔之名,威震四海,果非凡俗。等会儿要是那滥杀四门无辜的大恶人来了,还须倚仗寒老神功,一力击杀!”
寒无衣恍若未闻,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环视场内其他诸人,被视者无不悚然,一些修为尚浅的门派子弟,被他锐目一扫,不禁身子发颤,甚至足酸脚软。
剑魔来回扫了几遍,冷冷一哼,径向莫欺霜颔首:“代掌门既来,烦请代为问候尊师,待她出关时,寒某必上门拜会。”
莫欺霜也不言语,只是淡淡一笑,权当应下了。
那中年道人被他晾在一旁,面色倏寒,随即又冷笑。“寒老这般避实就虚,莫不是觉得理屈了罢?”
四大剑门之中,除百花轩一家尽是女子,极少参与江湖争斗外,心剑宫、鼎天剑门都是长踞武林百数年的势力,平日里少不得明争暗斗,无日无之,恩与怨俱是一笔无头烂账,算也算不清;若非还顾忌着擎天剑门的魏忠贤,流血冲突早已爆发,不说血流成河,也要尸骨成山。
擎天剑门虽列剑门,却是朝廷特设的监察机构“江南道监察司”,负责监视江湖武林的一举一动,尽管江山易改,但历朝历代都负责节制武林,只是江湖人不理庙堂的繁文缛节,一律管叫“擎天剑门”而已,久而久之,原本的名字没什么人记得,擎天剑门这个名字倒是广为人知起来。
路青山身为擎天剑门的二把手,如果说县官是平头百姓的父母官,那他也算是武林同道的父母官了,此刻一见场面要僵,不得不赶紧和颜劝道:“我有一言,二位且听。如今正是魔剑降世,为祸人间的时候,魏大人今日这才请各家前来。按我家大人的推算,今日魔剑必现身于此,少时还要请诸位齐心戮力。”
寒无衣闻言转头,瞇眼一瞥。“魏大人今日没来?”
“这……”路青山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魏大人有要务,无法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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