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来不及饿,来不及渴,可实在憋不住往纸尿裤里排尿时,还是会觉得屈辱。
是生而为人,一种本能的羞耻感。
哪怕她们受过医学培训,掌握医疗知识,前日按科室给大伙儿剃头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女孩子偷偷哭了。
一边大义凛然地看着自己过肩秀发一朝落地,一边忍不住闷声地偷偷抹眼泪。
疾病无情,能摧毁人的心理防线能打击人的身心状态,可同时,也能挖掘出人在面临大难时,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无限坚韧的一面。
哭过之后,她们迅速投入战斗。
纸尿裤的委屈被压在心底,脸上始终坚毅镇定地回应一个个病患问题,手中沉着地输液,监测,记录。
给病人以安慰,给医生以切实的数据和准确的信息。
姜玲珑回过神。
张雀仍在望她。极其耐心地。
洛河大营与三甲医院今日没有什么不同。
需要紧急调配,需要有人下达指令,需要争分夺秒。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小护士能否力挽狂澜,但她知道,她在这里能做的,尚有许多。
“张雀,营中病患需要建立实名记录。每一个时辰将病员情况做一次简报。营中中将以上,还有多少能动的?”
“八营之中,尚有九人。”
中将以上,算上张启明,合该二十三人。眼下只剩九人还没病发。
只是没有病发而已。太多的未知。
“你去安排,八人负责分管八营军务,隔离,和新增伤病状况,定时汇报。从八营中抽调一些做事仔细的人手当作医务兵,由余下一人带领,今日酉时之前要做好两件事。
一班人进医帐分床挂帘,另一班在八营清点之后清理营帐。
所有进出用具,布匹,换下的衣物,能烧的烧,烧不了的,准备几口大锅,都丢里面拿沸水煮透。
除了城楼哨眼,城门守备,其余人优先处理医务需求。
方才你说军中没有这么多人手。”
她指令一出,自己的脑袋也跟着飞快转动,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统计完后将更新的数据报于我。”
“着通讯兵,去无事宫将宫里的三位御医请来营中。”她将随身携带的司峥私印拿出来给张雀辨认,“若有推搪,以抗旨论,直接绑了送进医帐。”
“什么位置,缺多少人手,一个时辰之后,我需要收到准确数字。”
张雀跟上她的节奏,在眼见平王私印后,连声应是。
姜玲珑颔首要走。
营外传来鼎沸人声。
一个通讯小兵在帐外高喊,“报——!伏魔军麾下三千四百六十一人,来营前报到!”
姜玲珑眼前一亮。
这三千多人不算洛河编制,多是在大营外的一处荒地上扎营,平时除了操练,还帮着修葺城南的公塾。有五六百人因着工期,直接睡在公塾里,第二天睁眼糊弄两口饭直接开工。
他们这一批人,是城中最有可能还没被感染的群体之一。
她牵上司晃,同张雀出了帐子。
“可有说,所为何事。”
“有!”那小兵年轻,声音高亢,因着激动有些破音,他跪地抬头,眼里充满了感激与希望,高声回禀,“伏魔军全员,请战入编!”
“好!”姜玲珑朝张雀颔首,“你去安排。”
她说完,迈步欲离。
“城主!”张雀追上,有些不安,“您去哪儿?”
“等我一个时辰。”她回头朝张雀笑道,尽管掩着半张面,可眼中清亮却像是在人心里沉落了定,“我带着援兵,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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