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湘的第一段笛音已接近尾声。
其中意境却与二皇子皆然相反。
二皇子的意境是施仁政、得民心、固江山。
许湘的意境是:笑尽庙堂中的人和事。
笑那争名夺利之人、笑那龌龊贵族勾当、笑那封建统治的腐朽。
十二大儒脸色难看,这要是在尘世中就是大逆不道。
把朝廷的黑暗一面全都掏出。
可平心静气下来,又想开了。这里是学院,学院就应百花齐放。不能一棒子把不同意见打死,那样学院的存在目的就没了。
又见那知音头鸟的举动。
“难道是我们一直都错了?”
多少年来这头鸟都没动过,这次却是反常。这些大儒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固有思想。
“我们一直坚守的忠君爱国、造福百姓的音乐理念难道有问题吗?”
“为什么我们演奏时这只头鸟从来没有看上过?”
“这小子第一段还没终了,所有的知音鸟全部进入听音池中,此子乐感了得啊!”
大儒们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们却不知道,这头鸟根本就不是因为曲子有多好听才过去的。
再说许湘,因前世里受佛教影响颇深。
这曲子头一段就有了出尘的意味。
更兼许湘所处的时代,与前世的社会制度,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表达出的意境,那是超越时代感的。
曲声未断,直转下一节,只听得笛声有些沧桑意味。
曲中有着苦笑若讥的声音。
这二段意境转为:
“二笑沙场几人还,不战屈人方为妙。”
这段又是跟二皇子唱着反调,二皇子盛赞保家为国、血战沙场。
许湘是全盘否定战争解决问题。
许湘这段是站在了全人类的角度去看问题。
国与国之间的争战,就算有一国统一了又能怎么样?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样的战争毫无意义。
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处呢?
三个王朝并没有民族上的差异。
你们的矛盾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就是为了你们这些贵族的利益分配,而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去发动所谓正义的战争?
这种阶级矛盾迟早有一天会全面爆发。
你们这样的内耗下去,会给草原、沙漠的异族创造出很多机会的,等异族看准了机会,那样你们就后悔莫及了。
曲中的悲观情绪却用讥笑的形式表现出来。
听得这些大儒们心惊不已:
“这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如此的想法也是太不寻常。”
“可这又怎样呢,现实就是这样。”
“你得有这个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
“这知易行难的困境,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改变的。”
曲中提的问题让大儒们陷入思考。
不过有些大儒还是比较开明。
“乐曲本身就是思想的一种表达,要是全以我等的好恶去评断是非,那就太片面了。”
“这就是我们这琴院要用知音鸟去听曲的原由所在。”
“即使我们在座所有人都不喜欢这种论调与意境,也不会影响学院整个大比的公平性。”
笛声时而明亮、时而悠长。
每一个音符从这玉笛飞出,都仿佛变成有形的微风,吹向四面八方。
此时几里方圆所有鸟类听见笛曲,都变得神情木讷。
直勾勾的飞向琴院,就像听到了某种召唤一样,聚集而来。
少时,院中所有空地都站满了各种鸟类。
所有的鸟都忘记了对人类的恐惧,忘记了旁边就是自己的天敌。
大到孔雀小到麻雀,猛到苍鹰,弱到蜂鸟,就连远处画院的两只仙鹤也飞来落在高台之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什么时候所有的鸟都变成知音鸟了,都来听曲?”
这奇怪的就是没有一只鸟发出鸣叫,就连排泄物都一个没有。
好像在认真地听曲,忘了一切。
十二大儒看着台上台下的群鸟,脸上都露出古怪之色。
这样的阵式,古今未见!
尤其看那两只仙鹤,眼睛都直了。
这二位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仙家,在画院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据说千年前被王圣人驯服以来,就一直守在画院里。
仙鹤眨着双眼,看着许湘手中笛子,好像在思考着,为什么此人会吹出如此动听的曲子。
可瞬间就像吃了安眠药,匍匐在地,竟然大睡起来。
许湘吹着曲子,突然感觉手中笛子温热起来。
感觉有异,便睁开一只眼睛看向笛子。
只见无数白色粒子,从两只仙鹤身体内奔向笛子。
心中一惊,差点儿没拿住笛子,笛声骤停。
还好是断在第二段结尾处。
调整了一下思绪,许湘冷静下来。
“现在是在通关,可不能分心太过。”
“便不管异样,继续吹向下一段。”
可笛声好像被附上了什么东西。
吹出时有空灵和声相伴,曲中意境顿时倍增。
在场之人与书院外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笛中所表达的思想。
不管你是什么水平,还是什么阅历,就连场中鸟类都识得此曲妙处。
那些对乐理了解较深的人,更是听得直白了当。
这第三段意境为:
“三笑红尘是非场,恩怨情仇一笔消。”
解脱!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牢笼。
困住了所有人的思想,每一个人身上都肩负着使命、责任、七情、六欲。
这一刻,就在这一刻大家都抛下了思绪。
身体就好像跳脱了这个红尘。
就连许湘自己也被笛声打动,深入其中。
脑中在明悟的边缘,可隔着一层窗户纸就是打不开。
曲声回荡在书院每一处,在编曲的举子们停下手中的笔。
无神地看着台上。
书院四个学员已是面色如纸:
“这还是曲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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