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京的第二天,江轻寒便收到了来自陆元直的邀请。
堂堂东宫首席谋士的邀约,恐怕整个长安城都没几个人敢拒绝,何况他如今也在东宫供职,双方属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关系,对方又是前辈,若是一口回绝,未免显得过于狂傲,所以他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私宴的地点设在平康坊,不过不是花月楼,但也在南曲这边,并且因为环境更为清幽,甚为一些注重隐私的官吏所喜,故而这里的位置,要没点后台,还真是很难订到,当然了,在陆元直这,自然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派人去通知一声的事罢了。
房间不大,但区域划分得很是明确,挨着门这边,是下人们准备酒食的地方,往里去,则对脸摆着两张小案几,没分什么主位与客位。
单说这案几的摆放方式,江轻寒在瞧见它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只恶枭肯定不安好心,毕竟似他这样傲慢的人,竟愿意屈尊降贵,与自己这样的后生晚辈坐在一处,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过了客人饮酒的地方后,再往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可以大概瞧见里面坐着的,是位正在抚琴的女子,但全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与身段,而只听得悠扬的琴声从屏风背后响起。
这却是店家故意而为之,须知这世间,唯属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最是诱人,只能听,不能看,才会让人产生无限的联想,进而想要一亲芳泽,再者会来此地的,本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如此作态,也就不奇怪了。
一位隔着屏风,抚琴作伴的女子,外加两个店主人从江南买来,于清秀之余,又兼有三分妩媚的青葱少女作陪,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与陆元直两个人了。
琴声起,曲调艳丽,最是适合此地风景。
江轻寒跪坐在软垫上,神情显得有些拘谨,笑容更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讨好。
“先生破费了。”
陆元直的嘴角稍微往上扯了扯,江轻寒知道,这就算是他最正常的笑了。
“江老弟客气,钱财都乃身外之物,留着也无他用,何况我与江老弟一见如故,江老弟今日肯赏光,那么这钱,就算花值了。”
江轻寒稍稍低下头,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有些羞赧。
“先生抬爱,晚生愧不敢当呀。”
陆元直抬起右臂,直接撞开了旁边少女伸来的手,亲自端起了桌上的酒壶,稍稍起身,将身子前倾,为江轻寒倒起酒来。
“江老弟不必拘谨,你我同在东宫做事,理当多加来往,这一杯,就当是我敬江老弟的。”
江轻寒一听这话,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两只手一只托着酒壶的底,另一只虚按在陆元直的手腕上,急声道:“哎哟,陆先生,这晚生可受不起呀!”
陆元直却稍稍用力,将酒壶嘴朝下,把酒强行倒进了江轻寒的酒杯里,并道:“江老弟,你我乃是同僚,又何分尊卑上下,这哪儿有什么受得,受不得的。”
江轻寒一边点头哈腰地答应着,一边也拿起自己桌上的酒壶,起身去为对方倒酒,倒让两个服侍他们的少女都空了下来。
“您也请。”
陆元直见状,也没拦着,嘴上随意地问道:“江老弟这几日,可玩得尽兴?”
江轻寒闻言,却只是苦笑。
“我不善骑射,也帮不上什么忙,无非就是,陪着殿下聊天解闷罢了。”
陆元直道:“君子六艺,读书人理当都有所涉猎,我嘉国几位国公,莫不是允文允武,江老弟有时间,也可练习一二。”
江轻寒端起杯。
“晚生受教。来,我敬您一杯。”
几番推杯换盏,再加上两位美娘子在一旁助兴,房间里的气氛也愈发活泛了起来,二人聊的话题也是东一脚,西一脚,但基本都是陆元直在问,江轻寒在答,几番交锋下来,江轻寒都防御得滴水不漏,但陆元直也都没细问下去,仿佛就真的只是两个朋友,或者说前辈与晚辈在随便聊天而已,这倒不禁让江轻寒在想,他莫不是只打算借今天的机会与自己拉拉关系,其实重点不在今日?
正这么想着呢,陆元直突然感慨了一句。
“江老弟是个大才,若是参加科举,我嘉国便要多一位状元郎了。”
刚刚江轻寒谈起自己的家世,只说是经商的,而在古代,因为资源有限,再加上商人地位卑贱,所以在嘉国,商人的后代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去崇文馆,故而陆元直这一番感叹,倒也不算是无的放矢。
江轻寒听罢,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得屡试不第,一辈子就耗在上面了,如今能在东宫谋得一份差事,我已心满意足,只怕那些状元郎反倒要羡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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