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里骅得令后也不推辞,立即将十年间的户口、垦田、赋税等民事项目统计交给左议事厅寒门吏员,将军事及赈灾钱粮支出项目安排给右议事厅贵族子弟们去统计。
同时,樗里骅将民事、军事统计再次细化,民事方面以数人为一组,专类统计户口一项、田亩一项、农税一项、商税一项、徭役一项、诉讼案结等诸事项;
军事方面分萧关及七散关共八组,分别统计十年来为抵御戎狄各关隘战士死伤数目、消耗钱粮等各类支出。
另分赈灾三组,分别统计原州辖区六县赈灾支出。
另分一组,统计五八三年为镇压清川之乱所耗钱粮。
樗里骅点拔寒门吏员中最能干的高云策、梁青书、魏元琦三人和自己一起对统计上来的数据进行分类核算造册,以收入除去支出,得出每年盈余和亏损细则。
原州是战区,历来戎人侵关时因为萧关从未失陷,大多次只能深入到原州六县和与原州相邻的蜀北道北部诸县,再往里去就有被秦国掐腰打头的风险,所以战祸也以原州地区最甚,其余各郡包括灵州的税赋收入都比原州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每当战争爆发前,秦国会举全国各郡州百姓进行更戍,更别说平时就有的正戍和边戍,所以原州军事压力大支出繁多,日常农事却非常贫疏。
若说秦国的经济弱冠天下,那么原州的经济更是矬子里面找更矬。
秦国上下倒是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次上计时,就将原、灵二州单独剔除考评,只不过象征性的形式也要走一走,这样几百年下来最直接的作用就是:
每次上计,就成为了灵原二州主政州卿换任之时。
对于五八五年的这次上计,原州虽然考评仍然位列六郡二州最末,但原州上计的统计册却让朝中大臣们眼前一亮,啧啧称奇。
甚至国君雍公在朝堂上当众对原州州卿方燮和总制参议介鸳夸奖一番。
原州上报的统计册不仅内容详实,各项罗列出的细目收支也一目了然,同时对原州六县收支也有所比较,并将尺长寸短的原因附后注疏。
上计结束后,州卿方燮被雍君赏爵一级,由客卿升为正卿,并加赐封地五倾、宅地十亩、俸禄加五十石,入朝主事民政。
介鸳赏爵一级,由五大夫升为客卿,并加赐封地五倾、宅地十亩、俸禄加五十石。
此外,雍公遣正卿赵之泽赴原州任新的州卿。
介鸳依旧任总制参议。
两人都领到封赐,并在朝堂大出风头,不免得心中欢喜。
尤其是方燮,五八零年抗戎狄时,有右更雍栾大人坐镇指挥,自己只是在背后做一些筹备粮草的事物。
戎狄席卷六县时虽然自己被困于最东南边的泾阳,被吓了个半死,但终究还是坚持到自己族长左更方元恒的援军到来,所羁押粮草并未受到损失。战役结束后,更受到了右更大人的夸赞。
这次上计,自己的总制府里又突然冒出一个樗里骅,让自己平白得了国君的夸赞和赏爵。
他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前世修善积德,这辈子总是有贵人相助,不由得对樗里骅生出了感激之情。
但樗里骅仅仅是一个低末的大夫爵,虽然他是介鸳的徒弟,但以自己的地位,根本没有必要刻意前去感恩一番。
所以他就随便的向介鸳夸了几句,说了几声不痛不痒的“好好培养”、“前途无量”的话就再也不理会了。
对于总制府寒门吏员们来说,这次上计使樗里骅在他们心中地位又一次大增,成为了中流砥柱般的核心人物。
但对于贵族子弟特别是总制府里的贵族子弟们来说,他们对樗里骅的态度却慢慢的从羡慕转变为嫉妒再变成记恨。
他们始终觉得,樗里骅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有个介鸳这样的老师在背后撑腰而已。
此后的几年时间里,樗里骅经常会发现自己处理的卷宗偶尔会发生丢失一两卷;
自己处理的民间诉讼正待要破案,却突然发生证人死亡、苦主悔诉等事情,这让他没少受赵之泽的责骂。
而且一些贵族子弟伺机不断向州卿加油添醋的诋毁樗里骅,甚至编造莫须有的罪状告发樗里骅言行不端。
虽然高云策、梁青书、魏元琦等寒门吏员们每次都帮樗里骅解释因委,但终究人微言轻不被州卿听信。
每次诬陷彻查后均查明非樗里骅的过错,但由于赵之泽与贵族子弟家族之间关系密切,却从未深究过这些贵族子弟的诬告之责。
介鸳对所发生的事情十分清楚,但他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也是有意让樗里骅自己去体会处理这些人际关系间的复杂局面,而他本人则始终没有出面。
总不能每次出事都自己兜着吧。
那小鹰再高贵,也总是要尝试着自己去翱翔云霄的。
但他也明白,一旦事情出了底线,作为樗里骅的师父,自己也绝不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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