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山县班房,向来是个人迹罕至的去处,按照那些老油条捕头的话来说,就是县里够得着到这儿的没几位,笞二十再加上罚银就已经是极重的罪行了,除了死牢里单独关押的一位血债累累的江洋大盗,大多数都是空关着,几个狱卒除了送饭也懒得动作,整天在一起赌钱度日。
班房里头现如今除了那位江洋大盗,其实就两位住客,一位酿私酒的老婆子,本来在大尧律法里罪不算违律,只需按十抽一的税法纳税便是,不料这老婆子临老了还是泼辣,对着上门官差指着鼻子臭骂不说,还将其挠得满脸血痕,这不就来这好地方蹲着了?这老婆子还一直不出银子打点,让不来就没什么油水的狱卒尤其着恼。
还有位则是县里头的“三只手”,在这个行当里不是什么出挑人才,小偷小摸也只是为了生计,只是做人机灵又擅阿谀逢迎,班房里日子还过得舒坦,到来年春大抵就能恢复自由之身,所以也就不在乎这些日子,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周老婆子在班房里喃喃地骂,翻来覆去就是那生娃没腚眼的差人和挨千刀的狱卒,还有搬走她酒水的坏种。躺在稻草上的偷儿王太平看得烦,转过身去面壁,眼不见心为净。
班房外传来些动静,不用动脑筋就知道是有新人要来,周老婆子和王太平都起了兴致,要知道在这地儿要见着个生人可不容易,就连周婆子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讲到王太平能倒背如流。
嗯?咋还是个半大小子?二人见被狱卒推进来的那人,皆是一愣,都没料到新来的这位竟是年轻到如此地步。
王太平以为碰着了同样是学艺不精的同行,凑上去想打听是哪条道上混的,将来出去了也算有个照应。
可没说上两句王太平就大失所望,新来的这人连他那两句最浅显的行话都听得云里雾里,回嘴也是兴致缺缺,让他有些沮丧,他哪知道这新来的是个闷油瓶,早知如此还不如回去躺着,连逗弄的力气都懒得花。
在魏长磐短短十余载的人生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年纪就会因自己不合理但合情的一次出拳,遭牢狱之灾。
这次贸然出手,就导致了这般不可收拾的后果,连包袱都被人收走,说到底还是个少年的魏长磐心头已有了些悔意,兴许就不该去买那一串糖葫芦?可能就不该在那条街上停留?或者一开始根本就不来这县城会更好些?
心湖中涟漪迭起的魏长磐,全然不知自己武夫心境竟然动摇地如此之剧烈,才有大致轮廓的一层楼境界,竟是有了要崩碎的前兆。要是钱二爷身在此处,必然要大惊失色。
武夫心境,一旦出现裂痕,攀登武道时那道裂痕就会随着境界提升渐渐扩大,越到后来越难弥补,对武道本身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危险局面。
这是问鼎武道中必经的“叩心关”,越是天资卓绝的武夫要越晚遭遇,相应劫难也是越大,大多逃不开平时隐藏最深的那些心魔执念,在一层楼境界就碰上,若非资质太过不堪入目,就是心魔执念过盛,已经到了心气郁结的地步,才会如此。
对魏长磐而言,一句“穷怕了”就能解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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