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这老匹夫有何良苦用心?又有哪些大功与大明江山社稷?”申时行问道。
“我朝不设宰相,内阁其实就是代行宰相之责。宰相的职责就是协理阴阳。何为阴,何为阳?老先生是否可以教我?”
“这有何难?阳即是人表现在外的光明正大的一面,阴即是自己的私欲。”
“对。申阁老之前的张首辅,改革了很多弊政,实有大功,但他过分强调阳,而忽略了阴,使得官员对他积怨甚深,这才落了个人亡政息的下场,而且还祸及家人。而申阁老政尚宽大,充分考虑了人有阴的一面,使得阴阳调和,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比较满意,避免了张首辅之后的朝局动荡,岂不是大功一件?这样的良苦用心,却被人指责、弹劾,真是令人扼腕叹息,令人对那些官老爷大失所望。”
王兴说完,申时行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地想要流下眼泪来。
那么多朝庭大员,那么多饱学之士,都没有看出自己的良苦用心,只揪住自己的一时之失大肆攻讦,完全抹杀了自己对于稳定朝局的贡献。二十一年来,每每思及,常常愤懑难抑,可惜不能自辩,不成想,眼前这个还未曾进学的少年郎竟然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意,给了自己公正评价,即使他日辞事,也没有遗憾了,因为后人终于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甚至可以为自己正名了,想到这些他能不激动?
申时行还在激动,却听王兴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当今皇上对申阁老非常信任,他致仕以后,皇上看透了文官们的自私,再也不肯跟他们合作,这么多年不上朝,官员不晋升,不流动,甚至请辞折子都不批,就完全说明了这一点。可以说,申阁老的致仕是一个分水岭,从那之后,我朝不可避免地走了下坡路,现在看上去的歌舞升平,只不过是帝国在依靠强大的惯性慢慢前进,过不多久,假使赶上大灾大疫,恐怕不忍言之事就会发生。从这个意义上说,申阁老的作用如何夸大都不为过。”
“无知小子,竟敢乱言!你替申时行辩解,老夫理解,毕竟是乡党。但要说他的离开影响了天下大势,国家兴衰,那就太夸大其辞了。再说,现在国家既无内忧,也无外患,哪来不忍言之事发生?”申时行进一步刺激王兴道。
被这老头一喝斥,王兴也是傲气勃发,心说,你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懂个甚?竟然喝斥我?你谁啊你?
“哼,万历十六年,努尔哈赤统一建州女真,而且还在不停地扩大地盘,朝庭已经无暇顾及,眼看着他不断地壮大;二征朝鲜,已使本不宽裕的国家财政几近枯竭,况且朝庭上下不思振作,官场腐败,还说什么既无外患,也无内忧?有志不在年高,无知空活百岁,古人之言,诚不我欺啊!”
王兴把“无志空活百岁”换成了“无知”,就是回击眼前这个老头子斥责自己的“无知小儿!”一句。
一听此言,申时行气得吹胡子瞪言,自己身为曾经的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竟被这小娃儿斥为“无知”!但一看王兴扬眉立目,斗志昂扬的样子,好像没骂自己“皓首老贼”就已经是客气了。
又一想,人家骂自己,正是为自己辩护所致,而且他说的内政问题,不正是自己平时所忧吗?
他自失的一笑,说道:“年轻气盛,老头子不跟你计较。你说的内政问题,老头子倒有同感,但你把建州女真视为大敌,却是危言耸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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