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這招,實在沒有新意。」
「你確定,不吸入是對的嗎?」藥師笑道,故意惹動慕容勝雪猜疑。
「…哼,玩弄口舌。」
慕容勝雪才不會說自己也猶豫了下。
見沒有騙到人,雲仔沒有氣餒,手腕一翻,短刀功速更快,腳尖幾不沾地,刀路是一貫的迅捷,盡往難以想到的角度而去,溫柔的滲透卻難以擺脫。
慕容勝雪的劫寒劍劍氣凌厲,寒光反射間揮灑出一片密不透風的光網,迎上綿密而刁鑽的刀勢。隨著刀劍一來一往,兩人身影漸漸離開原地。
「……」
劍氣與刀氣橫飛,卻沒有一道傷到一旁發抖的店家,久未聽到動靜後默默探頭出來的人發現,不知不覺間兩個氣勢可怕的客人已經遠去,一張完好的桌上還多了閃閃發亮的金子。
*
慕容勝雪和雲仔越打越偏離市集,一為擒捉,一為反擊,居然漸漸地退到了荒無人煙的小樹林中。
空間擴大,瀟湘十三劍的施展越加順手,慕容勝雪佔了上風更不饒人,將雲仔逼得連連後退。又是一道劍光劃過身前,雲仔後仰同時伸手一攀,身形翻轉間驟然竄上了樹枝,消失在對方眼中,隨後借力從慕容勝雪背後旋身踹去,數把短刀同時從空中削落。
「半壕春水一城花!」
「夜雨拈花不沾身。」慕容勝雪同樣極招上手,身形挪騰間從容打落飛刀,同時,驟雨般的劍氣襲向藥師,後者招架之間杏黃色的髮帶險些被割斷。
「你的本事,只有這樣嗎?」慕容勝雪挑釁道。
凍人的金眸似是平靜,雲仔緩緩擦去臉頰邊滲出的一道血痕,雙眼微瞇「小少爺,你見識過風的速度嗎?」
雲雀……本就是在天上飛的啊!
引動體內魔氣,雲仔的速度瞬間提升一倍不止,本就極快的速度往上翻了翻,慕容勝雪只來得及倒轉劍柄,刀劍相撞聲頓時不絕於耳,不多時衣袖便綻開,留下數道痕跡。
慕容勝雪低頭看了看袖角,挑了挑眉「嗯…?有意思。」
被打了措手不及的慕容勝雪凝神適應速度,劫寒劍身一抖,返手便是一道冰寒劍氣,瀟湘劍式立刻展開,同樣露出尖銳的獠牙。
「煙雨拂柳劍回風!」
刀與劍相擊,兩人的氣勁炸裂了不少周遭的樹木,只見雙方不停地往對方死角招呼,雲仔傷到了慕容勝雪的肩側,慕容勝雪也還以腰間一道傷痕,你來我往的近身纏鬥,拚得是凶狠,是算計,是對彼此了解的毫不容情。隨著刀劍的下手越來越狠戾,情勢越發凶險,直到──
轟────!!!
突然之間,只聽聞一聲驚爆,劍氣與刀氣同時在空中相撞引爆,在雙方交鋒的中心點,蕩起一陣普天遮地的煙霧,遮住了視線,也掩蓋了一切。
戰聲忽止。
刀鳴與劍鳴漸漸地消弭,只餘一點呼吸聲。
「……哈!小雲仔,藏了這麼久,你竟然不是人啊。」
「……在罵誰呢?報復心別太重,我可沒向寧叔透露你行蹤,小勝雪。」
煙塵緩緩地散開,只見兩人杵在紛亂的草木中低喘,一人被閃著寒光的劍身壓制在樹幹上,一人被短刃同時抵住咽喉和後心的要害。
──在千鈞一髮之際,兩人竟是同時停下了手!
看著近在咫尺得意洋洋的臉,藥師在內心翻了白眼,哼笑一聲,率先丟開了刀。
「跟著你的人走了?」
「我們打成這樣,除非想死,也不可能跟來了。」
慕容勝雪也收起了兵刃,和藥師對視一眼,轉身坐上了一塊沒被戰鬥轟飛的大石頭。
這一場架,從頭到尾居然都在兩人無言的默契之下。
慕容勝雪顯然心情不錯,抬手接住了飛來的藥瓶,熟門熟路的自己使用,感覺到傷處一陣清涼,拿藥瓶靠近嗅了嗅「換藥方了?」
「最近跟師尊學了不少。」只是加了個組織,居然都會辨別藥方差異了。
雲仔同樣尋了一段低垂的枝幹,靠坐著整理自己「說吧,要談什麼?」
確認了沒有第三者,慕容勝雪單刀直入「合作。你要情報,我要地位,各取所需。」
即使是被精心嬌養著長大、脊梁從未受過挫折的少爺也是出自天劍慕容府。野心、天賦、氣度、手段一個不少。
相信對方的能力,雲仔同樣爽快,劃下條件「師尊和閻王鬼途有仇,他是我的底線。」
「我要知道恪命司的身份。」恪命司是能命令幹部的人選,想要向上爬,只有取而代之這條路。
「可以,讓鴉玖幫你。」
「那個廢物?」慕容勝雪質疑。
雲仔沒有因此不悅,只是簡單道「他更擅長尋人。」
「好吧,但我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我相信你。」只要知道勝雪不會刻意讓人入險境就夠了,鴉玖的本事也不差。仔細想想,師尊想覆滅閻王鬼途,而讓勝雪掌控組織,更容易清洗那些人,從源頭顛覆整個組織。
雲仔思索後道「我可以幫你上位而且不通知慕容府,以及你殺恪命司時我能出手幫忙,但我想知道一件事。」
「說吧。」
「十八年前,閻王鬼途是否曾派人進入羽國?」
太過久遠的時光,慕容勝雪回想了許久,才記起資歷不淺的組織中人曾提過的事情。
「二十年前,組織曾與一位王爺搭上了線,潛伏在羽國將近一年半。但後來羽國發生內亂,組織人手死傷不少,但仍在內亂中獲得不少利益。直到新王上位,大肆整頓朝綱,這條生意線因此斷掉,同時幽冥君的徒弟也到了羽國,組織才收束人手,暫時退出。」
「聽人說,那時候潛伏是為了尋找什麼,後來不知結果如何,組織只專注在開拓生意上,大概是沒找到放棄了吧。」
雲仔仔細聽著,將心裡的線索一一搭上。
「和閻王鬼途合作的只有一位王爺?沒有別人,或其他派門?」
「攪亂政治混水,再從背後摸出大魚,一直是組織的作風。」慕容勝雪加入時間不長,但早已摸清楚組織狀況「這樣的做法不需大肆鋪張,沒必要聯絡太多人。」
「嗯……」雲仔知道慕容勝雪那邊的情報也給不出更多消息了「多謝。」
「那麼,合作愉快。」慕容勝雪也不問對方想知道這些歷史的原因,結束了條件交換,合作關係已成。
「合作愉快。」
談完了正事,慕容勝雪才對雲仔道「你刀法精進不少,原來跟著那個俏如來做事惹上麻煩,還能有這樣的收獲?」
「俏如來是我朋友,不過是因為慕容大爺一句話,你就這麼討厭他?」雲仔好笑道。
「一個史家人……」
「俏如來不只是史家人。」雲仔忍不住打斷了慕容勝雪,卻一時講不清所有「他……很好。」
在金雷村、在九脈峰、在尚同會、在天允山、甚至在地門……
即使背負著沉重的名聲和重擔前行,一直都做得很好,也太好了。
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但慕容勝雪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藥師維護的態度,那麼急切,態度不似以往。
「等一下,你……喜歡他?」驟然得知小夥伴居然心裡有了人,還是他討厭的對象,慕容勝雪心情一時複雜。
問話太過直接,讓才剛察覺自己心意的雲仔臉上染了一層薄紅,微微偏頭,卻也沒有否認。
「我原本以為你會和那個巫女在一起。」慕容勝雪難以置信道。他是沒見過那位巫女,但早已從雲仔那邊聽說不少,被藥師保護的太過單純,根本無法在江湖上生存。而難得一見藥師害羞的樣子,他取笑「你居然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哈!」
「常欣是我一輩子的好姊妹,比任何人都重要。」願意付出一輩子保護她,雲仔非常認真。
雲仔也不介意慕容勝雪的取笑,只是歪了歪頭,笑得不壞好意「慕容府這一代的少主,我看你什麼時候被寧叔逼婚~」
「什麼…!?等等……寧叔明明自己還沒有十三姨呢!」慕容勝雪一噎,顯然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勝雪小獨苗~」盡責的慕容府編外藥師不容好友逃避現實。
「……我還年輕,不急。」覺得陷入戀愛的人,怎麼個性變得更惡劣了,慕容勝雪反擊道「傳聞中,約戰俏如來的魔世劍客進入了金雷村就鮮少在江湖上出現,不會是已經佔地為巢,你的公主也被拐走了吧?」
歪打正著,雲仔跟著被噎住。
「你怎麼知道的?」常欣居然被隻外來的狐狸趁虛而入,正中了死穴,雲仔也沒辦法冷靜,臉色泛黑。
「他劍上的實力足夠引起關注,而你不會隨意殺人或離開金雷村。」那麼能留在一向排外的村裡接替保護的工作,不是某人的親人,就是和誰有了較為親密的關係,剩下的就很好推測了。
那樣的劍客也能被馴服,是他小瞧了小雲仔的巫女。沒想到他們倆人幾乎是一前一後入了江湖。
過了這些年,雲仔發現小少爺分析能力真的進步不少,無奈地表示退讓「我們還是停止互相傷害吧。」
慕容勝雪也不想繼續,只是──
「我還是討厭俏如來。」小少爺強調。
雲仔也不生氣,歪頭笑了笑。
「可我們的合作,我會找俏如來幫忙哦~」就算只是要探查中原的閻王鬼途,尚同會必然繞不開,尋求盟主幫助是順理成章,只是當然要等到魔界入侵一事解決後,不過雲仔不打算告訴小少爺。
不爽的慕容勝雪也明白,和俏如來合作反而更有利,因此也沒真的開口反對,只是情緒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被藥師無視。
「就這樣吧,下次再見,別讓我的合作伙伴死了。」談話告一段落,他也該走了,免得其他幹部察覺不對。
雲仔低笑「你也別因為逞強死在別人陰毒的手段下。」
慕容勝雪哼笑一聲,也不打算把傷藥還回去,直接收入袖中,僅在轉身離開之際,認真地看著好友。
那雙溫柔但始終堅韌的雙眼,在逼近黃昏的光線下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一如既往,恰如其人。
──「妳真的想好了?一個墨家鉅子?」
──「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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