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魔門世家內,燕駝龍正在查找著關於千年前與魔世相關的線索。
魔門世家雖是當年隨邪皇征戰而留在中原的魔族遺脈,歷經多年傳承,一些資料仍是不免有所逸失,且大部分都收藏在靈字支脈,燕駝龍也隻能搜索到一點過往的碎片。
而如今元邪皇再度進兵中原,燕駝龍便一直在此處埋首查找整理著魔門世家的藏書,但翻著翻著手又打開了山海經,讓燕駝龍十分困惑。
之前俏如來來此處時,燕駝龍也說了此事,不知為何,就好像忘記了什麼沒想起來,又總是不自覺地翻看山海經,放不下手。
「說到山海經,山海經記載著魔世人文地形,錦煙霞姑娘是魔世蛟龍,帝女精國王脈分支,那雲仔呢?前輩可知曉雲仔魔族血脈的來源?」
燕駝龍還記得,俏如來在臨走前曾突然好奇起這個問題。
「這個嘛……」燕駝龍撓了撓腦袋「她的魔氣斑雜,我也看不出來。但根據她擅長意識術法,又有能力約束血紋魔瘟的擴散,我是有一個猜測沒錯。」
「前輩請說。」
「傳聞中,西水翼望山有禽首,三首六尾而斑斕,其笑可以禦凶。」燕駝龍道,但又不是很確定「這個種族,以烏為姓雀為形,早在玄朝之後便銷聲匿跡了。根據魔門世家的記載,最晚一次出現是在盛朝,之後就在也沒有聽過這個種族的消息了。」
「嗯……」
如果燕駝龍前輩猜測無誤,這可以解釋雲仔的翅膀來歷,和雀鳥的親近,或許是繼承魔族的天賦而來。但還是無法解釋藥神前輩與雲仔的相識……
「她們一脈本就擅於隱匿,找不到是很正常的事啦!誰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族人留存於世。」燕駝龍道。不曉得俏如來具體在追查什麼,他隻能將自己所知的告訴尚同會盟主判斷。
之前雲仔來過魔門世家借閱藏書,燕駝龍在事後整理書架時有發現一些和魔世相關的書籍被翻閱過,想來可能也是在找尋自己族人的蹤跡。
待俏如來離去後,燕駝龍想了想,回去翻一下千年來的紀錄。
「這麼說起來,雲仔大概也是當初隨元邪皇征戰所遺留的遺族後代,也算是我的晚輩了。」燕駝龍自言自語道「但是,如果真的是那一族,在千年前……」
*
金雷村中,元邪皇重傷鱗王北冥封宇,嶽靈休勉強護住太子北冥觴的心脈。然而,千年一魔的力量已非人力能及,即使收留在海境的魔軍做為援兵趕到,在元邪皇麵前依然不堪一擊,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夢虯孫,用你的餘力,護送鱗王與北冥觴,帶領眾人撤退!」錦煙霞將龍息傳給夢虯孫,吩咐龍子帶人沿水路退回海境。
「這!你……」
「聽我的,否則,全死。」
錦煙霞決意留下守住退路,夢虯孫無力的嘆息,隻能肩負起責任,下令讓左將軍撤退,隻等眾軍退回海境後,毀掉通道口。
元邪皇讓應龍師追擊,眾人且戰且退,然而傷疲在身,又氣勢低落,反襯得凶嶽疆朝的人馬氣焰囂狂,殺聲四起。
「怎麼會這樣……」
茫然,是此刻唯一的心境。
沒有人通知雲仔金雷村的困境,順著冥冥間的感應好不容易趕到,卻隻看見遍地屍骸和血腥,聽見同族的殘忍和友人的哀戚,她看不到本該在的村子,也聽不到長老爺爺和小七等家人的聲音。
她的家,又被毀了……
被魔世大軍…催毀了……
劇烈的哀慟從體內深處湧出,但雲仔甚至哭不出來,隻是怔愣著,看著鱗族士兵剛好退往她的方向。
「小雲仔!?你怎麼會在這裡?」
夢虯孫是第一個發現藥師的人,他立刻道「正好,快跟我們走,需要你醫治鱗王和太子!」
「啊!是雲仔,阿觴有救了!」飛淵聞聲轉頭也看見意外出現的藥師,護著疲憊的士兵們邊戰邊退「這裡危險,先走!」
「阿雲?別發呆,危險。」嶽靈休幫雲仔擋去魔兵的刀劍。
「錦煙霞呢?」
「雲仔?你怎麼了?」飛淵注意到藥師眼角的一抹紅,關切的問道,卻不被理會。
「錦煙霞她……還跟元邪皇在裡麵……」夢虯孫緊緊握住洞庭濤光,咬牙道。
雲仔垂眸,聲音幾不可聞,卻帶著劇烈的恐慌「龍涎口。」
手指一緊,她將藥瓶拋給飛淵,閃身就往村裡而去「你們先走,不用管我!」
有那瓶藥,夠保命了!
「阿雲!」、「小雲仔!」「雲仔!」
在源源不斷的魔兵和不勝其煩的魔將下,眾人根本抽不開身去追雲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藥師的背影消失在大軍之中。
「哈哈哈哈,你們還有人趕著去送死啊!」鬼天牛大笑。
「閉嘴!她們都不會有事,但你們死定了!」飛淵怒喝。
*
錦煙霞!
錦煙霞不能出事,金雷村毀了,那……沒時間了,她不能連錦煙霞都失去,她必須再快一點!
不敢再胡思亂想,雲仔微一停頓,辨認一下方向,就往龍涎口奔去。在麵目全非的村裡,她隻能依靠著氣息找尋,就怕晚了一步。
「用蛟龍之力,綁住如此龐大的氣脈,太天真的想法。」
「不隻蛟龍之力!渡五趣,定四正,歸──」
「不可啊──!!」
挾著思能的驚吼和劃破空氣的短刀同時到達,即時切斷白髮的力量傳輸,釘入石縫中。
「雲仔!?」
錦煙霞先認出這個聲音,才見到拚命飛來的藥師。困惑於她的出現,錦煙霞沒注意到一旁的元邪皇也正看著藥師,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錦、錦煙霞……」雲仔一邊喘著氣,怒哀道「村子…村子毀了,隻剩下你了……不要……」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舉動根本不明智,甚至是魯莽至極,但這個場景實在太讓她痛苦,她不想要第三次看著重要的人在眼前犧牲!
「元邪皇滅了帝女精國,又要摧毀我們最後的棲身之地,此仇不共戴天!為了人世,這也是禪空的願望…不要管我,你快走!」錦煙霞催促著雲仔離開,伸出白髮想將人綁住送走,卻被後者緊覺地避開。
「金雷村也是我的家啊!錦煙霞……」雲仔怎麼肯走!
這時,一旁的魔皇突然開口「妳,叫什麼名字?」
兩人同時一愣,雲仔微退一步戒備道「邪皇是何意?」
「這羽毛,還有熟悉的魔氣……」元邪皇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少女「你是,鵸鵌一族?」
錦煙霞頓時一驚,看向藥師。
雲仔卻是不明白,隻是沉默著不願回答。
她們一族隱匿千年,一現蹤就有被追殺的危險,她怎麼敢隨意應下。
看了少女的態度,元邪皇隻沉聲道「看來,不僅血脈,連歷史的傳承也要斷了。」
時間帶來了悲哀,在敵對的立場下,渾身戒備的藥師甚至沒有察覺對方的口氣尚不帶有任何殺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離開金雷村!」
雲仔緊緊抓住錦煙霞的手,努力找尋著脫逃的時機,但她與元邪皇的差距完全是天塹,指望對方出現破綻根本是天方夜譚。
「雲仔……」
「哦?看來蛟族還留了紀錄。」元邪皇眼神掃向錦煙霞,讓雲仔也跟著轉過頭,這才注意到錦煙霞複雜的神色,她以眼神詢問。
錦煙霞看著雲仔道「……族中的長輩曾說過,那是當年跟隨元邪皇征戰,最忠誠的一族,比起四龍更靠近元邪皇。因為那是全族發下的血誓。」
「……等…等等!」
隨著白蛟的話語,藥師開始出現異狀,臉色不自覺地扭曲。
雲仔從沒聽過這些,但在聽到血誓一詞時,從腦內深處傳來的痛楚讓她站立不穩,彷彿有甚麼枷鎖隨著錦煙霞的話語漸漸解開。眼前出現無數陌生的畫麵,不屬於自己的過往,讓雲仔一時錯亂「不要…不可以說……」
「雲仔?你怎樣了?」
「你們不善武,不善謀,卻也是本皇最得力的屬下。」元邪皇看著踉蹌著後退的雲仔接續道,後者眉頭緊鎖,壓抑不住體內的魔氣亂竄「尤其是本皇的軍師──」
*
燕駝龍想起來了,千年前元邪皇麾下最出名的人物──
──「當年魔世第一術士.鵸鵌一脈.西山烏祭。」
*
「啊──!」隨著煙滅於歷史的名字被喚岀,埋藏在血脈深處的記憶剎時爆發。
「雲仔?」
錦煙霞靠近想扶住藥師,卻猛地被後者推開,錦煙霞一愣。
藥師緩緩抬頭,移開遮擋臉部的手下,是錦煙霞從未見過的笑容「……邪皇大人,麥欺負我家小崽子啊。」
語氣親暱,眼角透露著一絲媚意,即使在她看過去時眨了眨眼,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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